夜风轻轻轻轻地敲打着门窗,沈钰就安分得坐在原处,时不时同孙凝闲话两句。而孙凝并未在乎屋里多了一个男人,到了该歇息的时间,自己便洗漱了上床睡去,听着沈钰的唠叨便沉沉睡去。
她又梦到了**之,她每一次睡着都会梦见他。那梦境中,炎热的矜蒙城里竟飘起了鹅毛大雪,他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正缓缓地向她走来,从伞边沿看过去,他正笑得温柔而宠溺,他伸出手来拉她的手,手心的温度依旧温热,“阿凝,我来了,我来带你走……”那场景,像极了年三十的那场大雪,那个还在孙府的夜晚,他归来,他们久别重逢……
一滴热泪从熟睡中的脸颊上滑下,沈钰坐在她的床边,伸手去替她抹了那一滴泪,他看着面前这个无比安静的女子,有些心疼。
“南之,南之……别走!带我走……”孙凝说了两句梦话,顺势抓住了沈钰的那一只手。
沈钰的心里竟骤然一紧,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想要得到她的冲动,不仅仅是为了王位,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
孙凝又安静地睡去了,手依然紧紧攥着沈钰的手。沈钰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离开,就这样让孙凝抓着,静静看着她一直到了天明。
沈钰打起了瞌睡,孙凝却醒得出奇的早,发现自己抓着沈钰的手,骤然放开。她想起了昨夜的梦,心又是一阵苦涩一阵痛。
沈钰感觉到了孙凝的动静,从瞌睡中醒过来,揉揉眼睛对孙凝笑道“怎么不多睡会儿?昨夜睡得可好?”
孙凝坐直着身子,点点头。
“孤看你做梦了,做的是噩梦吧?你还哭了呢,像个小女孩一样。”沈钰边说边笑,脸上竟洋溢着满足与幸福,同样也像个孩子。
“不记得了。”孙凝吸吸鼻子。
沈钰对于孙凝的冷漠毫不生气,兀自起身离开,“孤去上朝了,你再睡会儿,一个时辰后孤差人给你送早膳来。”
对于沈钰的话,孙凝没听进去几句,她每日醒来后的一两个时辰内,脑子里几乎都会是**之的身影、**之的脸,挥之不去。
孙凝不知晓,在沈钰离开洗月殿之后,整个王宫都知晓了昨夜沈钰留宿洗月殿的事,所有人都在传陛下宠幸了前朝的公主殿下。
其实她也不在乎,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来来回回,仅仅一个名声,又有什么用。在那些人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可怜到需要用沈钰的恩典才能存活的人,谁真正将她当做公主身份,才是真正的笑话吧。
当然这话也传到了众妃子的耳朵里,传到了陆冬玉的耳朵里。陆冬玉当即就摔碎了身旁的东西,紧咬着牙,眼里充斥着痛恨和愤怒。
“贱人!贱人……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而后宫的妃子们则又转移了奉承的对象,陆续跑去了洗月殿与孙凝拉近关系。孙凝一头雾水,不知为何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她有些烦恼这样的热闹,于是吩咐了银娥禁闭大门,不再让任何人来了。
后来的几位妃子吃了闭门羹,心里不是很好受,相互议论着门里头的那位,“得意个什么劲啊?她不过是一个被人抛弃的人,还拿自己当公主呢!要不是咱们陛下仁慈,哪会看上她啊!”
“就是啊,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这还什么名分都没有呢,就给咱们脸色看,以后还了得?”
“算了算了,走吧,咱用不着跟她怄气,听说后花园池里的莲花又开了几朵,一起去看看呗。”
……
银娥正站在院里的门口,听见了她们议论孙凝的言语,很是为她感到不平,嘟着嘴跑去向孙凝告状。
孙凝扬嘴角笑笑,“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她们喜欢便由她们说去吧,你也别气了。”
“可是……姑娘,她们这般诋毁你,对你的名声不利啊。”银娥还是不服气。
孙凝摇摇头,“我不在乎。”
拗不过孙凝,银娥只好垂头离开了。
下朝回朝尹殿,马信和卢盛都在里面伺候着。马信当然也知晓了那些传言,与沈钰道“陛下打算何时册封月姑娘?”
“嗯?”沈钰反问道。
“昨夜陛下宠幸月姑娘的事儿已经在宫中传开,奴才以为陛下是打算册封她了。”
沈钰勾起嘴角笑笑,也没有做解释,平心答道“孤肯定会册封她,这两年多来孤寻寻觅觅就是为此,只是……还不是时候,孤此时更想先得到她的心。”
马信行礼回了一声,看着沈钰脸上的笑意,和他与平常截然不同的作风,马信隐约觉得,陛下对公主有些动情了。
而一旁的卢盛却全程黑着脸,这位月姑娘得宠,就证明玉妃面临着失宠。本与孙凝无冤无仇的他,此时却对孙凝生了恨意和歹意。
今日,乌方明带着陆祁风进了宫,并去面见了沈钰。陆祁风带着面具,遮去了半张脸,沈钰仅在俘虏营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容貌已毁,更是认不出他。
“陛下,这位是玉妃娘娘的兄长,他长途跋涉来矜蒙寻找胞妹,在大街上被微臣撞见,于是便将他带回了府中,顺便帮一帮他。”乌方明说明道。
沈钰打量着陆祁风,“玉妃的兄长……你为何戴着面具啊?”
乌方明替陆祁风回答“启禀陛下,陆少爷在来矜蒙的途中遭遇歹徒,脸被划伤,后来留了疤,面目狰狞,陆少爷怕吓到人才这么做的。”
沈钰继续看着陆祁风,“取下面具给孤看看。”
陆祁风应了一声,将面具缓缓往下移,露出伤疤时顺势遮住了另一半脸,沈钰看到了那一道真真实实的疤痕,忙摆手道“行了行了,戴上吧!”
“是,谢陛下。”陆祁风又将面具戴回了原来的位置。
沈钰没有起疑心,当即就亲自带着乌方明和陆祁风去了怜珠殿。说是陆冬玉的兄长,但为了宫中的安全起见,他必须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才能放心留他在宫中。
“陛下驾到!”殿外的人喊着。陆冬玉听到这声音,马上丢掉愤恨,心一下子激动不已,欣喜着出去迎接沈钰,“陛下,臣妾就知道你不会忘了臣妾……”
话说到一半,陆冬玉才发现后面还跟了两个外人,立马停止了撒娇,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来。
乌方明向陆冬玉行礼,“见过玉妃娘娘。”
陆冬玉余光扫到那个戴面具的人,这才认出来他是陆祁风,伸出手来指着他,“你……”不知该说什么话。
沈钰开口了,“此人说他是你的亲兄长,不知爱妃可还认得出。”
“当然当然,”陆冬玉假笑着,“回陛下,他确实是臣妾的亲兄长,只是他戴了面具,臣妾方才一时没有切。”
“这便好,你们兄妹久别重逢,多叙叙旧吧。”沈钰连门都没进便转身离开。
乌方明拍拍陆祁风的肩,轻声在他耳边道“在宫里一切小心。”两人交换了眼神之后,乌方明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