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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马佳人(1 / 1)

薄开天本不姓薄。他出生于平凡人家,父母因病过早去世,尚且年幼的他流浪街头,整日靠乞讨为生,险些饿死在一家酒楼外。酒楼的老板瞧他躺得碍眼,怕减了客源,便叫小厮将他抬到对边的河岸,看他自己下不下去。老天终究不是薄情之人,就在薄开天仅剩一口气的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指着苍天问了一个他老会问的问题:“你恨不恨这老天?”

“你……有毛病吧,我都快死了,让我安静点。”少年咧着嘴,痛苦的说道。

“我知道你恨,为什么?”

“求你了!”被河岸杂草包围的他,紧闭双眼,放弃了抵抗,艰难的蠕动着喉头,仿佛想说出最后一句话打发走男人,“这里没有爹娘,没有我……”

之后男子将他带到师门,取名薄开天,并传他武艺,很快他便在年轻一代弟子中显得出类拔萃。十七岁那年,他下山历练,闯荡江湖,仅仅数载,江湖中便传出了诸多有关于他的传奇事迹,俨然成了武林中人人称道的大侠。在江湖最为动荡的那几年内,他喜欢上了另一门派的女弟子,可惜佳人心有所属,几经波折仍旧无果。在决意隐退江湖之前,他找上了各门各派的高手,只求一败,却在最后败在了情敌剑下。而后,江湖中只有关于他在各地的各种传闻,却没人知道他的确切行踪。

在薄开天的指导下,姚见仙当先从一套练体集气的基础功法练起,同时在翻修过后的院中踩木桩、舞石器,甚至攀木竹、驮石游。有了体魄上的系统练习,姚见仙一边将薄开天所授的练体集气,与前世所得经文功法融会贯通,一边参悟经文里更为深奥的功法,竟进境奇快,看得薄开天咋舌不已。

期间姚见仙偶有瓶颈烦闷之际,好在姚玉两家关系匪浅,玉伊时常提着糕点小菜前来替他解闷,加上姐姐姚缃彩不时的“骚扰”,总能振作起来。

十年光阴一晃而过,此时的姚见仙已将薄开天所授武功尽皆掌握,修炼的经文功法也早已步入第二重境界,动静行坐之间英姿勃发,隐有高人风范。

“见仙,我派绝学炼狱掌你已练至七层,后两层便看你今后造化如何,幽冥步的话,你已不逊为师。十年之功,靠你勤苦聪慧,如今当可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为师已没什么要教你的了。”薄开天满意的说道。

“师父,你要走了吗?”

薄开天点头应道:“为师在此留有十年,已了却一桩心事,是时候真正离开江湖,不再过问世事。”

薄开天走的无声无息,连姚安备好的谢礼也不曾拿取。

这天,在姚家的饭桌上,姚见仙忽然开口道:“父亲,师父既然已走,孩儿也想出门历练一番。”

正吃着饭菜的姚安搁下手中筷子,对他说道:“你自小没有出过远门,一个人在外闯荡无人照应,我看这样,蜀中唐门与我有过药材生意的往来,我知会一声,你可通过唐门接触各方侠士。”

“光靠外人可不行,见仙,家里反正闲养了些会武的奴仆,你挑些精明的跟着。”姚母一脸不放心的接道。

姚见仙本想拒绝家人安排,一听是去唐门,便应道:“这样也好,不过娘你知道,我打小就不爱下人跟着,混迹江湖带着下人反倒麻烦。况且,以我的身手还需那些下人照看?”

“你这孩子,就是不知谦虚。”姚母责怪道。

一旁正安心吃饭的姚缃彩抬起头来,忽然插口道:“看你这自大的样儿,还是我跟着去才能放心。”

“胡闹。”姚安瞪了眼姚缃彩,训道,“你一个女娃子没事在外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就算见仙出门我也本该拒绝。”

“结果还不是让他去了。”姚缃彩嘟嚷了句。

“姐,你别那么死心眼,爹娘这是爱惜你,你一貌美如花的姑娘家,在外,容易给人欺负。”

“油嘴滑舌,花花肠子,在外一定不老实,我可会向玉妹妹告状。”姚缃彩瘪着朱唇啐道。

姚见仙立马反驳道:“姐,这种无中生有的状从小到大你可没少告,玉伊早不吃你那套。”

姚父姚母看着斗嘴的两人,相顾苦笑。

到了离行的日子,姚见仙来到了与玉伊约好的玉家马场。时值正午,艳阳和暖,一处青翠河柳下,穿着黄白衣裙的玉伊牵着一匹毛色雪白的骏马,静静伫立,如同连着周遭物景一同入了绝美的画里。佳人骏马仿佛凝固了似的,一个人却步入画中,带动近景,使其“活”了过来。

“伊伊,让你久等了吧,请罪请罪。我姐可够啰嗦的,拉着我瞎扯半天。”

“姚姐姐其实挺关心哥哥的,要听到你说她啰嗦,非得和你吵嘴仗不成。”玉伊掩嘴而笑,声音轻柔若风,纤细的腕处有一串五色琉璃链,更显其肌肤清泽白皙。

“长这么大,也没和她少吵。咦,这是苍央国的刻千马?”姚见仙瞅了瞅一旁自顾咈咈的白马,白马毛发柔顺亮丽,额间长有赤毛,且马蹄颇大,相当平常马匹的两倍,马蹄边缘呈有一圈暗红的锯齿纹路,正是苍央国特有的刻千马。

“嗯,它叫星月,一路上它就替我……陪着哥哥。”

“就像我给你的那串手链?”姚见仙眨眼道,见玉伊俏脸渐红,低着脑袋不敢看他,怕她尴尬,便将话锋一转,“你这礼物可就贵重多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传闻说的那样,真有一刻千里的神速。”

玉伊脸色稍缓,抿嘴笑道;“哪有那样的马,哥哥你尽装天真,不过星月可比一般马快了不少,而且它很乖巧。”

“是吗,有你乖巧?”姚见仙调笑道,伸手自然而然的在玉伊头上摸了下,后者娇羞的回了句你再这样贫我可不理你了,惹得姚见仙直笑,“好好好,我不贫了就是。”

离别之际,玉伊好一阵嘱咐,姚见仙方策马而去。佳人神情落寞,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那飒然英挺的背影渐行渐远,拉扯着她的心思一同飘向远方。

刻千马果不愧是罕世良驹,虽没有一刻千里的神速,但日行千里却是不在话下,姚见仙一路赏景游玩,也只花了一日功夫便到了蜀都。再一次来到唐门,距前世已有十七余年,山前唐家大门换了暗色涂漆,显得更加深沉**。报了身份后,出来接待他的是位三十出头的男子,男子显然事先知晓他的身份,拱手道:“在下唐门管事唐远,姚公子大驾,有失远迎。家主就在前堂,姚公子请进。”

“唐大哥实在客气,在下叨扰了!”入了大门,印象中依稀记得的过道楼廊未曾改变,只是沿途守卫森严,

就依姚见仙粗略感知来看,百米之内明里暗里的机关暗哨便有十多处,遑论其余各处重地。看来经过那次变故后,唐门俨然成了座严密堡垒。

在唐远的带引下,姚见仙进了前堂,抬眼便瞧见方桌旁坐着一位白发老者。那老者须发花白,看模样已逾花甲,然而一双半阖的浊眼却偶有精光流转,姚见仙眼光岂是常人所拟,当下便知这老者正是唐门家主,且身手一流。

“晚辈姚见仙,见过唐门主。”姚见仙上前作礼道,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绣小囊,打开包囊后取出一件壶状玉雕,“家父所托,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你爹真是有心了,他给老夫的书信已看过了。”老者对唐远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上前接过玉壶,正要退下,却听老者吩咐了句差点令他载个跟头的话:“阿远,不是正缺个劈柴的么?你安排姚公子去劈柴吧。”

“他娘的,这死老头疯了不是?”唐远瞪大了双眼,满脸的诧异,经验告诉他手中捧着的玉壶价值连城,不禁在心中暗骂,“简直是倚老卖老!这玉壶触感温润,清雅通透,分明是上好的昆仑玉,且这把件样式精巧绝伦,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匠之手。如此厚礼,他怎的能轻易得罪!”

唐门门主见唐远面色有异,淡淡道:“怎么?还不快去安排。”

“是,门主。”唐远弓着身子应道,将头低下后,更加肆无忌惮的在心中唾骂。

唐门主的安排虽大出姚见仙的意料,但他却不在意,想想前世便是由劈柴开始,难道这就是缘分?伸手止住了唐远,姚见仙微笑道:“唐门主安排的固然周到,只不过晚辈此次出行实则是想体味江湖,劈柴那等高深入里之功我想还是罢了。”

未待“罢了”二字落音,姚见仙倏然出手,一掌击空,顿时气浪翻滚掀衣发,声势骇人,令其余二人神色为之一变。

唐门主神色恢复的很快,低声自语道:“可惜,可惜。”

唐远却瞠目结舌,张口哑然半天,才一脸佩服说道:“姚公子果非凡人,如此身手……真是少年英雄!在下虚度三十多年,却不及姚公子一半。”说道最后,摇起头来渭然长叹。

“唐大哥说笑了,拿这点微末伎俩在唐门卖弄实属班门弄斧。”姚见仙谦虚一笑,脸上却没带多少诚意,毕竟方才那掌只使了三成功力。

“姚公子,五天之后,我唐门将在渝州凤头镇举办四年一度的武林交流大会,到时西部武林的各门派都会到场,你去了后可声称是唐门请的外援,如何?”

“既是唐门主的安排,晚辈岂有不从。”姚见仙道。

“阿远,你通知老三,到时让他安排便是。”

“是。”唐远嘴上应着,心头却不以为意。这富家少爷身手是不错,但唐门几时请过外援,真有麻烦的时候自然也用不着他。

“姚公子,我看时辰也不早了,若不介意的话……”唐门主本已半阖的双眼越发淘气,像个受冻的孩子强行拉起棉被,使得松弛耷拉的上下两片眼皮仿佛要粘成一块似的,连话也只说了一半,便没了声。

谢绝了唐门主的“挽留”后,姚见仙骑上星月,意气风发,径自向渝州方向赶去。

只过了一日,姚见仙便到了渝州。颇有闲情的他没有立马赶到凤头镇,反而先在渝州城内逛了起来。渝州城由于位处两江交汇,码头水运因而极为便利,商贩人流基数之大,纵使夜间,街市亦十分繁荣,在蜀中算得上一大商业中心。

未时刚过,姚见仙牵着星月,漫步在渝州城中。身着锦衣的他,年及十七,身姿挺拔,宛如松竹傲立;画眉雕目,俊朗如神,不似人间少年。这一马一人,踱步街道,立即引来无数目光。不少人都在暗自揣度,这是哪个富贵人家或朝中大臣的公子,在此逗留所为何事。

意识到周边的目光后,姚见仙神态自若,早已习惯。对于相貌一事,自习武以来,他便早早发现,自己此生本就清俊的面容在武功精进后,变得愈加英挺好看,问过师父后,反而被夸内功进步了。联系到师父薄开天的模样,姚见仙方恍悟内功对面容气质的影响。

待姚见仙逛得有些无趣之际,前方相伴走来的一对男女却吸引了他的注意。确切的说,应该是其中的那位少女——她一手擎着宝剑,一手撩顺着鬓发,蓝白衣裙外的肌肤如凝脂,如釉瓷;小脸上的唇齿鼻眼眉更似自然造化,增减一丝都不合理,挪移分毫都不恰当,精巧到了极致。

“果如古人言:美丽不可方物!”紧盯着少女看的姚见仙一时忘乎所以,情不自禁叹道。心想:这女子,是我如今唯一见过连玉伊的姿色都难以比肩的!

与那少女同行的负刀男子,早已发现姚见仙目光无礼,本来见他生得一副好皮囊,且锦衣宝马,不愿过多计较。谁知姚见仙出言轻佻,触了男子逆鳞,男子立马瞪目怒道:“你这厮,休得无礼!”

姚见仙回过神来,自知唐突佳人,却对这男子护花心切的做法十分不舒服,便问道:“这位兄台,难道你认为佳人长得不美反丑?”

“你……”男子本是仗着声势吓他一下,却不想对方如此镇定的反问自己,顿了顿强自撑道,“简直胡说八道,我何时那样认为了!”

“我如果说你长的丑,你说我无礼,那我便以为你以为自己长得不丑,反之……”

姚见仙话没说完,那男子怒气更盛,逼上前来,眼看就要出手教训这绮襦纨绔的败类,少女却已拉住他说道:“别人怎样想不用管,你别这么冲动。”侧头望着姚见仙,语气轻柔却坚定地说道,“你这人,只看外表就把人定义美丑,未免太过肤浅草率了点吧。”说完她便失望的走开,身旁男子冷冷一哼,走前朝姚见仙不屑的一笑。

姚见仙微眯着眼,神色自嘲的望着两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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