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原来,他为了救尹珉珉,可以不惜牺牲到这种地步?

头痛和心痛铺天盖地而来,岳凌楼没有再看下去,他从角落里悄悄退出,离开了这场祭典。以至于他没有看到后面更精彩的一幕!

「西大哥……」

很微弱的一声呼唤,来自尹珉珉的口中,竟令月摇光为之失色。

「西大哥……」

尹珉珉又唤了一声,从眼中可以看出,她的神智正在渐渐恢复。西尽愁这时已经达到极限,耳边只有轰鸣,他双眼一闭,直直向前倒去。尹珉珉虽然想扶住他,但毕竟承受不了西尽愁的重量,两人都倒在祭台上。

突然,尹珉珉摸到了那只空空的衣袖,抬起手一看,竟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血水染红。

「西大哥……西大哥……」

仿佛除了这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尹珉珉不停地念叨着。

中了蛊术的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神智!紫坤不敢相信尹珉珉可以自己从蛊术中苏醒过来。她的身子朝前扑去,正想叫人把她带到尹珉珉的身边。

突然,只听尹珉珉一声尖叫,几乎贯穿在场所有人的鼓膜!

「啊——!」

她的尖叫声回旋在整个水寨,就连已经离开的岳凌楼也不禁转头回望。甚至,在更远的地方——青神寨那一线天瀑布底下的那个寒潭,竟涌起了浪花!寒潭之底,那个神秘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扑通!扑通!空洞的跳动声,回荡在青神寨的上空。

紫坤紧紧地捂住头,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油然而生。

难道……难道那个丫头,并不简单……

第九部断翼第二十五章

「哇,好高的水花!」

青神寨,隧道中那瀑布和寒潭附近,沈开阳抬头望天,万分惊叹。只见一股水柱冲天而起,好像要与一线天瀑布平行。突然,水柱弯曲,撞向地面,正好在沈开阳脚边的土地溅开。沈开阳向后躲开,但裤腿还是不免被溅上了几滴潭水。

「啊,好烫好烫!」

抱住腿皱着眉,沈开阳万分迷茫地望着那个咕咕冒着热气的水潭。冷不妨头顶就狠狠挨了一记,回头一看,只见闻讯赶来的庭阁正怒目站在自己身后。

什么也不问,庭阁一把揪住沈开阳的耳朵,教训道:「臭小子,一会儿不看着你就给我闯祸!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往潭子里面扔炸药了?」

「我吃饱了撑着了呀!哎哟,好痛!」沈开阳一边嗷嗷求饶,一边歪着脖子被庭阁揪到安全地带去了。

「不是你捣的鬼,难道这潭子会自己变成这样?」庭阁望着沸腾的潭水,紧紧皱眉。渐渐,她也意识到沈开阳没那个本事把潭水弄沸,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开阳提议道:「我看,我们还是去给教主大人报告一下吧。」

「也好。」庭阁点点头,转身就朝隧道外走去,但揪住沈开阳耳朵的手却没有放开。

「哎哟,庭阁姐,耳朵耳朵!」沈开阳一边嚷嚷,一边踉踉跄跄地被拉了出去。

他们两个这一走,却正好跟月摇光错开了。沈开阳和庭阁从青神寨前往幽河寨的时候,正巧月摇光和紫星宫,以及水寨一干人等,正匆匆由幽河寨赶往青神寨。不为别的,只为紫坤的一句话,她说她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北方苏醒。

北方,淅川河的下游,也正是青神寨的所在地。

月摇光没有忘记那个寒潭,也没有忘记他曾经听到的那阵心跳。虽然后来岳凌楼极力否认他在潭底听到任何声音,但是月摇光却始终耿耿于怀。后来,他回到青神寨后,曾多次试着潜入潭底,但都因为温度极低,而不得作罢。只令沈开阳在附近守着,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即向他报告。

所以,但紫坤说出什么东西在苏醒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寒潭中的心跳。

莫非,那里真的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

当沈开阳和庭阁顺利抵达幽河寨的时候,已经接近黎明了。幽河寨里空空荡荡的,走了半天也不见半个人影。就连渡口处,也不见一艘泊船,好像全寨的人都走光了似的。最后,两人终于顺利找到祭典场所,但同样,这里也冷清得有些阴森。

场地四周的祭坛中,燃烧的粗大红烛还没有烧尽,几抹妖异的红光在冷风中依然熠熠。

突然,庭阁脸色微变,立即捂住口鼻。见状,沈开阳也跟着捂住口鼻。他对庭阁再熟悉不过,知道每当庭阁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并且,多半是和毒药有关的异常!

「庭阁姐?」

「别说话!」庭阁双眉紧蹙,停在原地,露出了少有的紧张,她朝那些燃着红烛的祭坛跑去,捏起一撮灰烬用指头摩擦着,好一会儿,才低喃道,「难道……难道会是……」

「是什么呀?」沈开阳心急地问道。

庭阁面色阴沉地转头望着沈开阳,然后说出了三个字:「花狱火!」

「不会吧!」沈开阳一紧张,急忙用两只手把自己的口鼻捂住,生怕吸进一口空气。

花狱火的大名他也听说过,并且看刚才庭阁在检查祭坛,就可以知道,那些毒药已经混在红烛中。也就是说,这附近方圆百里的空气,都被这些毒气污染了。吸入毒气的人,恐怕已生中花狱火之毒。

「你不用紧张。」庭阁恢复笑脸,拉下了沈开阳的手,「难道你忘了,我们可不怕这种毒的。」

听庭阁这么一说,沈开阳这才想起来。很久以前,他在云南平安镇第一次遇到西尽愁和岳凌楼时,正巧碰上岳凌楼花狱火毒发,而庭阁则冒充可以救人的医师,从岳凌楼身上盗走了抗体,得到三枚可以预防花狱火的银针。

也就是说,庭阁和沈开阳拥有对花狱火的免疫能力。

「庭阁姐,你看这里有人!」沈开阳大嚷着,他惊奇地发现主祭坛附近,竟倒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庭阁也急忙赶上前去,把那两人的脸扳正一看,竟是两个熟人。一个是西尽愁,一个是尹珉珉。现在,两人都处于昏迷状态。西尽愁是失血过多,而尹珉珉,虽然没有什么外伤,但身体却热得可怕!被烧得迷迷糊糊的。

庭阁在她额上一探,又摸了摸四肢,才发觉这种诡异的发热现象,正是花狱火毒发的症状!

「她不是什么紫星宫的小宫主么?怎么也会染上这个毒?」庭阁莫名其妙地嘟哝一句。

「你还那么多话,快点救人要紧!」

谁知庭阁却抛给沈开阳一句:「没救了。」

「什么?」沈开阳的眼睛张得大大的,「解毒的针不是应该还剩一根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那么小气干什么?」

「不是我小气,那针只能用来预防,不是用来解毒。更何况,就算可以解毒,也该用来救——这个男的。」说着,庭阁推了西尽愁一下。

「什么!」沈开阳大惊,「庭阁姐,你这个色女!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给我闭嘴!」

沈开阳话未说完,就被庭阁一个巴掌打得乖乖闭嘴。

「不是我看上他了,只是……」庭阁淡淡地说道,「难道你忘了,他和红叶的关系?」

这件事,庭阁是从水零儿那里听说的。西尽愁和杨红叶,他们以『夫妻』这个名分,生活了整整一年。

「既然这样……」沈开阳也是好说话的人,「那你就救这个男的吧。」

庭阁笑了笑,却道:「那就更不用了,因为——」视线重新落回西尽愁脸上,声音低沉下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中毒!」

「不会吧?」沈开阳搔搔脑袋,自言自语道,「既然毒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这个女的都中毒了,为什么他会没事呢?」

庭阁随口道:「也许他和我们一样,可以免疫啊。」

「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知道。」庭阁说的可是大实话。

其实,如果再把时间往前推几个月,把地点由四川转移到云南紫星宫,就可以得到答案。

当日西尽愁、岳凌楼、水零儿、小兑四人乘热气球逃离紫星宫的时候,同样赶上岳凌楼毒发,身体中的花狱火之毒正在泛滥。那个时候情况非常混乱,在半空之中,岳凌楼的肩膀中了一箭,那箭头上理所当然也带着病毒。

后来,为了逼西尽愁放手,他从自己身上拔下了这只箭,插入西尽愁的手臂!

所以,从理论上来讲,岳凌楼的那一箭,也和庭阁的银针具有相同的功效。不过就是比起银针来说,大了很多倍,扎起人来要痛很多倍而已。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巧合,让西尽愁在几个月后的今天,侥幸逃过花狱火这一劫难。

这一切,该说是运气,还是天意呢?

第九部断翼第二十六章

紫星宫的花狱火,和天翔门曾经走私贩卖过的花狱火,有个明显的区别——它是有时限的。

就像欧阳扬音曾经告诉西尽愁的那样:紫星宫的花狱火,通常黎明毒发,但是两三个时辰后,就会自动复原。所以即使染毒以后,依然可以把命拖很长时间。但是,那种说不清出什么时候就会毒发的恐怖,还有药物对身体的折磨,都是令人难以承受巨大痛苦。

现在的尹珉珉还算幸福,因为有三个人围着她照顾。

整个祭场空旷惨寂,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影,其他人都随紫坤去了青神寨。背靠祭坛,庭阁在为西尽愁包扎伤口。唯一留下的那枚银针,也在沈开阳的坚持下,用在了尹珉珉身上,虽然庭阁已经告诉过他很多次——不会有效果的。

但是,不知道是那银针真的起了什么作用,还是纯属巧合,反正不久之后,尹珉珉真的逐渐恢复神志。虽然身体还很虚弱,说话声音几不可闻,但她拽着西尽愁袖子的手却非常用力。

「西大哥……」

没有任何人真正听见她说的这三个字,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微微张开的嘴唇,绝对在说这三个字。她向西尽愁爬去,靠在那宛如雕塑般男人的胸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只有这样才相信他真的就在自己身边。

「现在要怎么办呢?」见两人都醒了,沈开阳问庭阁。

庭阁摇摇头,望着西尽愁,仿佛在询问他的打算。而西尽愁却沉默着,脸色少见的惨白。不仅是由于身体的疼痛,还由于精神上的痛苦。

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累,累得什么都不想思考。

一切都像月摇光计划的那样,西尽愁从地牢里逃了出来,但却留下了一只带不走的断臂。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听到祭典的鼓声,在牢底的西尽愁不会那么紧张不安。因为祭典的鼓声告诉他,月摇光的话并不完全是假的,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是假的而已。

过了不久,透过地牢墙壁的窗户,西尽愁看到了一队紫星宫着装的人走过。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被他们押在中间的那个披发遮面的人!那白色的背影是何等熟悉——当视线触及那背影的瞬间,西尽愁非常彻底地失去了冷静。

——他以为他看见的是岳凌楼!

那个时候,他不能不相信月摇光的话,也信了那句——岳凌楼会死。

因为没有任何人告诉他除此之外的第二种可能,并且他自己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那个时候的西尽愁,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去。

就是这样,他狠心咬断了自己的手臂。

当一切发生之后,西尽愁再静心回想事情的始末,他还是认为月摇光在做法非常冒险。当时的情况,如果西尽愁没有出现,除非紫坤一时心血来潮下令灭火,不然月摇光真的会被活活烧死。

但是,如果站在月摇光的立场上,就会知道,其实这场游戏,他胜出的几率并不算小。

因为早在淅川河上漂流的时候,他就知道西尽愁的右臂被欧阳扬音的毒药麻痹了大半神经,所以他知道西尽愁无法挣脱最后一根铁索;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体形身高和岳凌楼非常相似,所以他才有把握骗过西尽愁的眼睛。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他相信——岳凌楼是一个可以令西尽愁方寸大乱、不断犯错的人!

◆◇◆◇◆◇◆◇◆◇

「月摇光在哪里?」西尽愁的状态比尹珉珉好不了多少,但他还是可以很有气势地问庭阁这个问题。

「我们来这里,也是找他的。」庭阁如实回答。

「西大哥……」

正在这时,尹珉珉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她的眼睛微眯着,呼吸非常急促,身体不正常地发红,「很热……很难受……」她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头正好枕在西尽愁的肩上,双手紧紧绞着西尽愁的袖子,连手指都在抽筋。

「珉珉?」西尽愁皱眉,本想把她的身子扶正,却在抓住她手腕的瞬间愣住!

庭阁也从西尽愁脸色的变化上看出异常,低头向尹珉珉的手腕处望去,而尹珉珉却没有察觉,只是把身体更紧地蜷缩成一团。

突然,庭阁抓住尹珉珉的手腕,猛地扯开袖子!

只听『嘶』的一声,庭阁碧绿的眼瞳也凝滞了!

「你们一个二个到底怎么了?」沈开阳凑热闹似的挤过头来,但却在看见尹珉珉手腕上的那一圈东西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看见了:

——鳞甲!

怎么会有鳞甲?!

不仅是手腕,还有手臂和手背,都覆盖着一层青色的鳞甲!

见状,沈开阳龇着牙说:「这到底是什么啊?」

◆◇◆◇◆◇◆◇◆◇

「是觉醒……」

青神寨,紫坤的声音轻轻的,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咕咚冒着气泡的潭水上。然而在她脚边,却横七竖八地趴着一群人。月摇光也是其中之一,并且是趴得离紫坤最近的一个。**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你到底……」

月摇光艰难地抬起头,双眼寒光毕露。

「是花狱火,难道你还不知道?毒在烛火里,随着红烛的燃烧散播到空气中,所有吸入毒气的人,花狱火都已经侵入了他们的血液。当然,也包括你的……」

紫坤眼中笑意深沉,弯曲着双腿坐的地上,手指从月摇光脸上轻轻滑过,然后托起了他的下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不过有一点可以放心,我会救你——而且是立刻。」

说着,她的手指来到月摇光唇边。月摇光注意到她的指头上涂抹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花狱火?难道这个就是!

凭着求生的本能,月摇光含住了紫坤伸来的手指,甜食着上面的药粉。药粉通过口腔进入身体,身上那股莫名的热气终于被压了下去,痛痒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月摇光终于恢复正常。也许,他现在一手揪可以掐断紫坤的脖子,但是他不敢,因为他不仅惧怕着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妖女,同时,也惧怕着体内的花狱火。

一时犹豫,紫坤的声音又传来:「摇光,乖孩子,帮我一个忙。你到潭下去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在下面?」

这个寒潭,月摇光潜入过无数次,但每次都由于受不了潭水的阴寒而不得不中途折返。但是这次和以往的情况都不一样,潭水是温热的!

不知道因为什么,当紫星宫和水寨的人赶到这里时,潭水还在沸腾,不过现在已经渐渐凉了下来。

在水中,月摇光越潜越深,光线也越来越暗。但逐渐,眼前被一片淡淡的光线笼罩了。在那片薄光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悬浮在水中,像是一个两三米的大冰块。还有那一阵一阵的心跳,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节奏。月摇光想要靠近,但还是无法靠近,因为在那冰块周围,温度低得出奇。

——觉醒?

不知为何,紫坤刚刚说的那两个字,出现在月摇光的脑海。

觉醒?这充满节律的心跳,是否意味着什么的觉醒?

◆◇◆◇◆◇◆◇◆◇

岳凌楼看着西尽愁从他眼前走过,他知道西尽愁没有看见自己。

因为自己现在正仰卧在地,全身火烧一样的热浪翻涌。花狱火毒发时给自己带来的折磨,应该已经习惯,并且熟悉了才对。但是这次,却难受到了骨髓。

——也许这种痛苦并不仅仅是花狱火带来的。

岳凌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知道,也许他叫一声,或者滚一下,西尽愁都可以立刻发现倒在灌木丛中的他。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看到西尽愁的身边,还有一个陷入半昏迷的女孩——尹珉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仇人。

『如果西尽愁选择要救尹珉珉,就不能让他再救岳凌楼!』

岳凌楼这样告诉自己,仰面望天。天空从未有过的阴霾,没有任何鸟雀,也没有一丝云彩。望着这样单调的天空,突然有种一切归零的感觉。

重新开始,做回以前的自己,与任何人都无牵无绊的自己。

这种想法油然而生,不受控制。

——西尽愁,让我再看你一眼。

岳凌楼翻过身,向前爬了几下。眼前,那个简单的背影已经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

——因为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将会用另一种眼光看你。

双眼已经酸到发痛,当那些透彻的液体默默地从脸庞滑过,视野再次清晰的时候,那最后的一抹背影,也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

岳凌楼闭上了眼睛,恍惚之中,他听到了熟悉的鸟鸣。

在耿家,曾经养过一种鸟,那是只有耿家才有的鸟。慕容情给它们取了『金丝翼』这个名字。

金丝织成的翼,是否真的拥有飞翔的力量?

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会一次一次地被折断?

(第九部断翼完)

月满西楼第十部觉醒

第一章

幽河寨,淅川河边,只有一艘泊船的渡口——那是青神寨的船,不久前才载着庭阁和沈开阳来到幽河。他们本为寻月摇光而来,但却扑了个空,不过却顺便救了两个人——西尽愁和尹珉珉。

现在,西尽愁已无大碍,但尹珉珉依旧半昏半醒,喃喃呓语着。她手臂上的鳞甲已经渐渐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有三人亲眼看到,谁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情。

——应该和紫星宫有关吧?

大家心里虽然都这样猜测着,但都没有说出口。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就连一向精力旺盛的沈开阳都乖乖闭嘴。

紫星宫?

在心里默默念起这三个字,总有一阵寒意袭来。

庭阁精通医术,不仅妥善处理好西尽愁的伤口,并且把尹珉珉也照顾得无微不至。

不过,几个时辰过去了,尹珉珉依旧没有完全清醒。她躺在一张软垫上,单手紧紧拽住西尽愁的袖子,双眉紧蹙,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说什么「不要走……西大哥……你不要走……」

一旁的沈开阳再也忍不住了,凑到庭阁耳边,低声问道:「这个女孩子怎么连昏着都不忘叫他,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是红叶的……」

话才说到一半,庭阁用手肘撞了沈开阳的肚子一下。

沈开阳『哎哟』的叫了一声,西尽愁转过头来,庭阁尴尬地一笑。

刚才的话,想必他已经听见了吧?

西尽愁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刚要走,才发觉袖子被尹珉珉死死拽住,脱不了身。半昏迷中的尹珉珉在那一瞬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西尽愁低头望着她扭曲的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只得脱下外衣,才得以脱身。

尹珉珉拽着那件被血水浸透的衣物,五指紧紧捏住,插入肉里。

西尽愁回头望了她一眼,就朝舱外走去,庭阁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甲板上。

白晃晃的阳光照得他们都眯起了眼睛,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没有一丝河风,空气也万分干燥,平静的淅川河一如既往地默默流淌。朝远处望去,没有一片白帆。

——幽河寨的人,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你们和紫星宫不是敌人吧?」还是西尽愁先开的口。

庭阁在他身后,淡淡一笑道:「至少我们的教主和紫星宫的关系还算不错,不然也不会独自在幽河寨呆这么久了。虽然说出来不太好听,但从事实看来,他所做的一切,的确是在讨好紫星宫。」

「是么?」西尽愁干涩地跟着轻笑,对庭阁如此直接的发言,不知该如何评价。

「你问我们跟紫星宫的关系,是不是打算把那个女孩子托付给我们照顾?」庭阁走上前几步,站到了西尽愁面前,毫不避讳地望着对方的眼睛。

既然对方已经猜到,西尽愁也不再拐弯抹角,于是道:「你们也应该知道,那个女孩是紫星宫的小宫主。如果你们好好照顾她,你们的教主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这点我当然知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不过——」庭阁下巴微微一扬,有些尖刻地说道,「你呢?伤得也不轻,就不需要人照顾?普通人如果受了你那种伤,少说也要昏迷大半天。不过看你,不但神志清醒,而且听口气,好像立刻就要离开似的。要找死也不是这样的吧?」

西尽愁摇摇头,不再答话,却翻身跳下岸去。

「喂!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庭阁冲上前几步,喊住了西尽愁,「我们立刻就要开船了!」

听到喊声,西尽愁蓦然停住。但随即,又重新迈步,埋头离开。

庭阁望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无奈地走回舱内。

同一时间,青神寨。

「妖女!快把解药交出来!」

震天的怒吼此起彼伏,水寨众人身上的花狱火之毒都已退去,知道被设计的他们纷纷拔剑,指向了罪魁祸首——紫坤。

紫坤被月摇光横抱着,轻蔑地望着众人,『咯咯』笑着。紫星宫的侍卫们围成一圈,把水寨众人包在圈内。两派人马势均力敌,如果硬拼起来,即使水寨是地主,恐怕也占不到半点好处。

陈商南一面安抚着众人,一面走近紫坤怒道:「我们十三寨一直对紫星宫以礼相待,没想到你们竟如此卑鄙,下此毒手!我们水寨也不是好欺负的,是你们不仁在先,也不要怪我们翻脸不认人!如果没有解药,我敢说——你们绝无可能平安离开水寨!」

「翻脸?呵呵呵……」紫坤斜睨了陈商南一眼,一边玩着月摇光的头发,一边笑着回答,「不是我们紫星宫卑鄙,而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们乖乖听话。你们要解药也可以,只要帮我办一件事情……」

陈商南双目一沉,问道:「什么事?」

「把潭水下的那个东西取出来!」紫坤直起上身,神情蓦然变得严肃。

陈商南沉稳地问道:「什么东西?」

紫坤的嘴角微微一翘,手指戳了月摇光的肩膀一下,于是月摇光替她回答道:「是一块寒冰,不过体积却不小,高有两三米,大概三人才能环抱。悬浮在潭水中,如果你们潜下去,应该能看到。」

「寒冰?」陈商南皱眉。他生在水寨,长在水寨,却从来不知道青神寨还藏着这么一块千年寒冰。

见他面露疑色,紫坤又笑道:「如果你们可以帮我把那块东西取出来,我承诺,帮你们解掉花狱火之毒。不然,恐怕你们一辈子,都不能摆脱那种药物了。那种热痒难耐的滋味,你们已经尝过了,应该不想再尝第二次吧?」

水寨众人嘈杂起来,有过一次经验,他们都对花狱火之毒都怀着恐惧。于是有人同意,有人反对。然而,陈商南却沉默了下来,他望着紫坤笑得眯起的深邃眼眸,好像想从对方的眼神里判断刚才的那番话的真假。但是半刻之后,他就放弃了。

因为从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真诚;但同时,他却又心存侥幸,不能果断拒绝。

「你真会帮我们解毒?」

陈商南的这句问话一出口,一切嘈杂声都停止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商南身上。他会这么问,显然已经准备接受紫坤的要求。

「真的。」紫坤点点头,微微一笑,「不过,解药有限,你们中毒的人又太多了……所以我只能选择救你们之中的一部分……」

——果然还有文章!

闻言,不仅是水寨众人,就连月摇光的脸色也起了变化。

紫坤环视众人一圈,细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如你们分成两队,彼此竞争,哪队人马先完成任务,解药就给谁,怎么样?——如果我的消息还算准确,你们幽河寨,还有一个陈凌安吧?不知道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不过,我倒有个提议:不如就以大少爷和小少爷为代表,分成两队怎么样?」

「这……」陈商南无言以对。陈凌安已经被他派人关押。

本以为陈凌安的真身揭晓以后,水寨再无人可以与他争位。但现在,紫星宫却提出要陈凌安跟他平起平坐地竞争!突然想起,陈凌安和尹珉珉是有婚约的,难道紫星宫——要相助陈凌安?

陈商南想得到的事,十三寨里当然还有人能想到。能想到的人,必定跟随陈凌安,因为他们以为陈凌安可以从紫星宫那里得到帮助;想不到的人,必定跟随陈商南,因为他现在毕竟是十三寨正统的总寨主。

然而把紫坤的想法看得最透的人,却是月摇光。

其实紫坤的做法,并不是帮助陈凌安,而是分裂水寨,建立两派势均力敌的势力。这样做一方面可以防止他们联合起来反抗紫星宫;另一方面,因为两派人马中,只有一方可以活下来,他们彼此间的竞争和对峙,的确可以提高办事效率。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对紫星宫如此重要?

月摇光沉思起来。前不久,潭水还温热的时候,他虽然成功潜入潭底,但却始终无法靠近。远远的,只觉得那是一个通体透明,微微发着柔光的冰块。现在,潭水又恢复往日的冰凉,要再潜下,就真不容易了!

月摇光正想得出神,突然紫坤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无论他们哪派胜出,我都会救你的。所以,你什么都不要管,好好看着就行了。」微微一顿,又道,「带我回幽河寨,昨晚走得太匆忙,忘了我们的小宫主……」

很少听到紫坤称呼尹珉珉为『小宫主』,月摇光不由得微微一愣。

「愣着干嘛?对了,你以后对我们的小宫主也要客气一点。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紫坤虽然还是边说边笑,但月摇光知道:她是认真的!

——不过半天而已,为何紫坤对尹珉珉的态度,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月摇光一边想,一边抱着紫坤,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去。

事情非常不凑巧,当沈开阳和庭阁带着尹珉珉回到青神寨的时候,月摇光和紫坤等人正好离开,两方的船恰好在河中错开,没能碰上。所以沈开阳等人还是找不到月摇光,而紫坤,也找不到尹珉珉。

月摇光虽然离开,但青神寨却并非空无一人,相反还热闹非凡,特别是在那个寒潭附近,被密实的人群包了厚厚几层。回到此地的沈开阳和庭阁,见了这阵仗,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东躲西藏。

青神寨被火焚过,放眼望去全是被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修复好的主要建筑都被水寨中人抢先占据,庭阁等人只得另寻落脚之处。终于,好不容易在地下找到一间石室,勉强可以住人,而沈开阳却一再抱怨又黑又潮。

「看这构造应该是囚室了,我才不要住这种地方,脏兮兮的,还容易闹鬼!」

不过抱怨归抱怨,最后还是不得不乖乖蹲在这个黑乎乎不见天日的石室里。尹珉珉虽然已经恢复,但却不怎么说话,双眼无神,神智不清。庭阁知道这是巫蛊之术的后遗症,要想完全复原,恐怕还要等上一两天。

不过也好,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尹珉珉到处乱跑了。

另一方面,紫坤因为很疲惫,回到幽河寨后,哪儿也没去,径自回到行馆,闭眼就睡着了。不过在这之前,她却已经吩咐月摇光,到祭场把尹珉珉带回来,好生照料,说是等她醒了以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但他们哪里想到,尹珉珉早已离开了幽河寨呢?

所以,当月摇光来到祭场时,他没有见到尹珉珉,却见到了另一个人。

时间已是傍晚,残阳如血,映得草皮树木都是一片猩红,空旷的祭场显得非常苍凉。四方祭坛中青蓝的火焰刚好燃尽,只留有几缕淡薄的青烟,乘着晚风袅袅上升,这是一种连说话都显得突兀的气氛。

从月摇光踏入祭场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注视着他,而他也没有回避那股不友善的视线,慢慢靠近着。

西尽愁在这里等了他很久,从正午等到傍晚,所以也不在乎多等几分钟,等月摇光走近。

「如果你在这里等我,是为了问我岳凌楼的下落,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月摇光遗憾地告诉西尽愁,「不过,却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情。」

月摇光从西尽愁身边走过,西尽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他背对西尽愁站定,续道:「昨天傍晚的这场祭典,岳凌楼也参加了,所以你的突然出现,他应该都看在眼里。可是后来,尹珉珉突然破除了紫坤的蛊术,祭典中止,紫星宫突然决定去青神寨。而岳凌楼,他由始至终都是留在幽河寨里的,也就是说——如果他还想见你,早就现身了。」

月摇光说到这里,轻轻一笑,回头望着西尽愁,「而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就是他不想见你。所以,你再找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西尽愁淡淡道。

「其实说白了也只有一句话:他对你很失望,就这样。」

「就像你计划的那样?」

「我承认我的确计划了一些事,但是你也应该清楚,岳凌楼不是笨蛋,他做什么决定必定有他的理由。他要相信什么,或者不信什么,都有他自己的想法。」

月摇光说完这些话后,换来的却是西尽愁长时间的沉默,于是觉得无趣正想离开,却被西尽愁叫住。

「你真的是个很危险的人。」西尽愁微微迷起眼睛。

月摇光虽然没有回头,但他的背脊却传来一阵透彻的凉意。十指不由自主地捏紧,在西尽愁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知道自己对他产生了惧意。但瞬间过后,他觉得这种惧意是多余的,因为对方重要的右臂已经失去,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西尽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其实岳凌楼比我更早看出这一点。在进水寨之前,也就是在淅川河上的时候,他就曾说过一句话:月摇光不能留。既然第一印象已经如此,所以,他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相信你。」

「我知道。」月摇光不以为意,他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些问题,「也许信任的确可以让一些人结成联盟,但是,却有一种东西却比信任更加可靠,并且不容易遭受背叛,就是『利益』。即使彼此怀疑,即使彼此之间存在仇恨,但只要还有着共同的利益,就不用担心某些人会离开——而岳凌楼,就是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一阵凉风陡然从后方袭来,月摇光根本没有时间回头,只条件反射地侧身一躲,西尽愁的手掌贴着他的脖子擦过!如果对方手里有刀剑,只怕月摇光的脖子已经被割了一条口子。

——他是来真的!

反应过来的月摇光神色一凛,身形向后疾退。在对方间不容发的攻击之中,他竟没有还手的空隙,只能被动地躲避着。

——可恶!

月摇光咬牙翻下祭台,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乌红。但哪里想到,脚刚落地,还没站稳,西尽愁已紧追而上,掌风劈面而来!月摇光仰头一躲,就在西尽愁的掌面离他面门只有一寸之距的时候,只听一声弦响,一只轻箭从两人之间擦过!

几乎同一时间,几滴温热的红血溅到月摇光脸上,月摇光跌坐在地,怔住。如果西尽愁再补一掌,月摇光必死无疑,但是,西尽愁的所有动作却在那一瞬间停止。

他也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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