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吟花葬花女(1)
乔南心道:原来这虬髯大汉名周济东,却不知是何来头?他起身还礼道:“周大哥,客气了。小弟已吃好,不须再破费加菜。”
虬髯大汉周济东闻言一愣,暗忖:“平常这黄沙帮杨少帮主眼高于顶,从不拿正眼瞧自己一眼,今日里为何这般客气?”不管如何疑惑,周济东感觉受宠若惊,陪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全听少帮主之意,只是这一顿饭钱,无论如何,请少帮主赏脸,都算在我周济东头上。”乔南欲开口推拒,却见周济东递给店小二一锭银子,朝自己躬身施礼后,满脸堆笑而去。
出得太白酒楼,转过街角,乔南向一个挑夫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知知府衙门在何处?”那挑夫手指自己嘴巴,又朝南一指,径自去了。乔南摇头苦笑,却原来无巧不巧,问了一个哑巴。顺着那哑巴所指,朝南行去。
到了一个岔路口,正欲向路人打听,忽见两位女子袅娜行来,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乔南却认得她们,只不知二女为梅兰竹菊四姊妹中哪二位。他正要上前相询,忽见一个小叫花子侧身跑过,奔至二女身畔时,不小心绊了一脚,跌跌撞撞中,与二女擦身而过,转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此二女正是竹子和菊子,闲来无事,姐妹俩便相约来逛街。菊子看到街边一家玉饰店铺,拽了竹子直走入去,边行边道:“小姐吵着闹着,又要赴少林寺见乔公子,偏生大姐二姐还不阻拦,怂恿她明日便起程。若老爷从江南归来,得知此事原委,又要怪罪我们看护小姐不力。”竹子道:“兴许此次远赴少林寺,小姐能将乔公子请来洛阳。许久未吃乔公子烧得菜肴,心中好生想念。”菊子闻言馋涎顿生,接口道:“若能如你所言,还是早去少林寺为妙。”
入店之后,竹子和菊子各看中一块玉佩,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爱不释手。菊子探手入怀,欲取银钱买了玉佩,岂知一摸之下,囊中空空,讶异道:“适才出门时,明明记得带了银钱,如何......”只听得竹子惊叫一声,说道:“哎吆,我身上银钱也不见了,难道记错了不成?”二姝正自惊疑间,却见一个人背了包袱,笑吟吟走入玉饰店来,二姝手执玉佩,凤眼圆睁,张口结舌,只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乔南看到她们如此扮相,忍俊不禁,笑问道:“二位姐姐,可是身上缺了银钱?小弟恰逢路过此地,若不嫌弃,倒愿解囊相助,购得二位姐姐手中之玉佩。”
竹子奇道:“乔公子,你怎生晓得我们没有银钱?”菊子接道:“难道你可预卜先知不成?”
乔南点头道:“我自是可未卜先知。二位姐姐所带银钱,前一刻不翼而飞,是也不是?”菊子点头道:“出门时明明记得带了银钱,谁知到得这店里,竟不翼而飞。乔兄弟,你既能未卜先知,掐指一算,便知银钱丢在了何处。”乔南装模做样,右手食中二指一掐,口中念念有词,忽道:“适才大街上之时,二位姐姐偶遇一小叫花子,是也不是?”见二女点头称是,乔南说道:“山人掐指一算,得知银钱已被那小叫花子窃走。若想失而复得,恐千难万难。”
到得此时,二姝方知他早得自己行踪,却故意在此装神弄鬼,逗弄于自己,竹子嗔道:“你明知那小叫花子行窃,为何不提醒我们?莫非...莫非你与他同伙?”说完她便知此理不通,且大大不通,世上哪有贼伙得手后,主动送上门来的?乔南回道:“我也是事后才依理推断,得知那小叫花子偷了二位姐姐银钱。”
乔南付了店家银子,与二姝出得玉饰店,陪同她们逛街。三人闲聊中,乔南方才得知:上一次丐帮围攻少林寺,其时富彩儿携了梅兰竹菊四姝,软磨硬泡,终得爹爹首肯,跟随忽尔博特从京城到了洛阳,无意中听得爹爹说,丐帮欲于近日内围攻少林寺。富彩儿初闻此消息,并不以为意,心想爹爹身为朝廷剿匪营总兵,常与江湖中人打交道,而丐帮帮主刘晟枫,乃爹爹故交好友,向为爹爹所使。过得二日,侯知府府上来了一位远房表妹,来自嵩山少室山下,攀谈中,她言说嵩山少林寺出了两位“神僧”,一老一少,为寺周乡民义诊,医术精湛,药到病除,被乡人们奉为“神僧”。富彩儿详问那少年相貌,认定那少年便是乔南。她既知丐帮将围攻少林寺,心忧乔南安危,瞒着忽尔博特,带了梅兰竹菊四姊妹,乘快马连夜赶至少林寺,为乔南通风报信。
想到富彩儿贵为朝廷重臣之女,却三番五次拯救自己,乔南心中不禁一热,却不知该如何报答与她。
乔南向二女问起鳌拜行踪,二女均摇头以示不知。临别之时,竹子和菊子齐邀乔南去府上做客,乔南道:“我尚有一件事要办,不能随二位姐姐去。等事毕之后,定当到府上做客,为你们烧几道好菜。”二姝闻言颇觉遗憾,但得他承诺,想到不久便可吃到美味佳肴,心中窃喜,笑逐颜开而去。
乔南久历江湖,却使了一个小小心眼,暗中跟踪竹子和菊子,直至侯知府门前。他心中暗想:“鳌拜乃清廷议政大臣,若来到洛阳府,侯知府定然不敢慢待,必鞍前马后,极尽奉承之能事。自己守在知府家门口,定可探听到鳌拜行踪。”只是他有所不知,富彩儿及梅兰竹菊四姊妹所居,只是侯知府所置买别院,离知府家尚有二三里之遥。
傍晚时分,于附近找了一家客栈,早早歇宿了。
次晨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坐练功,以固本强元。之后开了一张药方,以为自己补气之用,到临街药铺中购得药后,回至客栈中,煎熬了汤药来服食。除此之外,便是到侯知府别院处查看。可一连三日,知府院中进进出出,只是富彩儿及梅兰竹菊四姊妹,再不就是些府中下人,那里有鳌拜那厮半个影子。
乔南心中疑惑,随拦了一位丫鬟相询,一问之下,方知此处为侯知府别院。他心中懊恼之极,怨自己自以为是,想当然认为富彩儿居于侯知府府上,此处定为侯知府所居。依那小丫鬟所言,乔南不多时便寻得侯知府正院,但见府门前有兵士把守,凡进出之人,皆受门卫盘查相询。自己陌生人一个,若想混入府内,却殊为不易。
他站在一棵大槐树下,正自苦思冥想,忽觉身后香风袭人,正欲转头查看,一双柔荑已捂了他双眼,身后之人咯咯笑道:“本小姐掐指一算,便知你定来此处观望。你便跑至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翻出来。”乔南知是刁蛮女富彩儿,心中少了惊惧,待她闹够了松手之后,问道:“富彩儿,近几日来,你可曾听闻鳌拜来过侯知府家?”
听他如此一问,富彩儿美目流转,反问道:“无缘无故,你打听鳌拜做什么?莫非你来洛阳,又在为天地会做事?”乔南想到师父圆通,心中一阵紧缩,沉声道:“鳌拜那奸贼,在少林寺中逼死了我师父,我自要寻他报仇。”富彩儿闻言惊道:“休得乱说,小心隔墙有耳。鳌拜权倾朝野,擅弄专权,我阿玛做事都要看他脸色。你孤身一人,又失了内力,找他寻仇,岂不是飞蛾扑火?”乔南怒声道:“全天下人皆畏惧鳌拜,我也会寻他报仇,必手刃那奸贼。你若是害怕,便躲得远远的,不要与我有些许瓜葛,免得连累了你!”
富彩儿见他动了真怒,说话声愈来愈高,伸手捂了他嘴,跺脚道:“冤家,前生欠你的,今生偏要本小姐来还。你想得知他的行踪,我告诉你还不成?”乔南听她果然知晓鳌拜下落,报仇有望,心中一阵狂喜,急问道:“他现下在哪里?”富彩儿迟疑片刻,低声道:“前几日鳌拜突然来到洛阳,在知府衙门会见了我阿玛,阿玛当日便急赴江南,也不知领了什么劳什子旨意。昨日午时,据府上一位下人说,鳌拜已启程返京。”
乔南闻听鳌拜已离开洛阳,起程返京,心中后悔不已,暗骂自己做事愚钝,虑事不周,致错过刺杀良机,恨声道:“错过此刺杀良机,只有跟了去京城,再觅机会。”富彩儿说道:“要刺杀鳌拜,谈何容易?即使在洛阳,你也未必能得成。他身边跟随十几个大内侍卫,个个武功高强,都不是易与之辈。回到京城,鳌拜府中守卫森严,他出行时更是左拥右护,防卫严密,你要想刺杀与他,恐......自身难保。再者说了,鳌拜乃满人第一勇士,能征善战......”
富彩儿话未及完,乔南便打断她道:“只要能为师父报仇雪恨,我乔南死不足惜。”富彩儿闻言心下黯然,说道:“再过得几天,爹爹从江南返回,我须得随爹爹返京。我走之后,你要...多保重。”她本想邀请乔南赴京,但虑及他刺杀鳌拜之事,恐惹来弥天大祸,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别过乔南,闷闷不乐而去。
别过富彩儿后,已近午时,乔南心中憋闷已极,只想找一家酒楼,开怀畅饮几杯,以解心中郁闷之情。抬头瞧得街对面一家酒楼,上悬金字招牌,名曰“八仙酒楼”,便走了进去。
店小二见他孤身一人,殷勤道:“客官,楼上清静,请移步至楼上用餐。”乔南也不回话,随了小二顺楼梯拾级而上。踏上二楼后,选了一处临窗的饭桌,吩咐店小二点了酒菜,自顾自凭窗朝外望去。窗外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一幅盛世景象。
正自看得出神之时,忽听得邻桌一人冷哼道:“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何必遮遮掩掩。既然你寻到此地,过来喝两杯如何?”
乔南转过头来,见前面靠窗处坐了一位大汉,剑眉虎目,穿一身青布衣衫,大马金刀斜坐于椅上,端的是不怒自威,却是正看向自己。乔南心中不禁喊一声“好一条威猛汉子”,指了自己道:“这位大哥,是叫我吗?”
“大丈夫敢做敢当,何必如此假惺惺?邀你过来喝几杯水酒,难道怕了不成?”那汉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睛紧盯乔南,显是等他回话。
乔南本就想痛饮几杯,被他言语一激,心中豪气顿生,起身行至那汉子桌前,自己斟了一杯酒,亦是一饮而尽。那汉子唤来小二,说道:“小二哥,劳你再送两坛酒来,顺便拿两个海碗。”
不一会儿,两坛酒、两只海碗尽数拿来,那汉子单手托起酒坛,手臂抖处,酒坛仿若玩具,在他手中倒转了过来,酒水自坛中激射而出,恰似一股清泉,“咕噜、咕噜”声中,将两只大海碗筛满。乔南也不搭话,端起其中一只海碗,“汩汩碌碌”一饮而尽。那汉子喊声“痛快”,眼神中露出赞许之色,端起桌上海碗,仰脖一饮而尽。
酒楼中食客见到如此场面,知为江湖中人斗酒,料得饮至最后,免不了一场打打杀杀,尽皆做鸟兽状,四散而去。诺大一个酒楼二层当中,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二人。
连饮十几碗酒之后,两坛酒已所剩无几,乔南渐渐酒意醺头,胸中但觉豪气万丈,一扫连日来心中憋怨之气,大声唤来店小二,又添了两坛新酒,意兴飞扬,对那汉子道:“小弟乔南,今日得与大哥相识,只觉相见恨晚。不知大哥名讳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