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千年古刹（5）
次日清晨，探子回报说，少林寺西南十里处，丐帮大肆纠集，山林中乞丐密密麻麻，人数恐已达四千以上，且手中都拿了刀枪剑戟，甚至棍棒等兵刃。乔南闻听后，心中吃惊不已，暗想：“少林虽有一千多僧人，但能战之人，充其量不过二三百武僧，其余皆为一心修佛之僧人，或为寺中杂役僧人。丐帮毕其功于一役，召集四五千帮众远赴少林，又有朝廷暗中撑腰，显是有恃无恐。二三百人对四五千人，胜算可想而知。”随后又想到“内鬼”之事，更不知他们如何里应外合。他初次参谋大事，决断尚显稚嫩，不由得想到：若白兄在此，可借助天地会力量退敌，那便好了。
一个时辰之后，又有僧人回报：约莫五千多丐帮人众，分南、西、北三路围拢向少林寺，即刻便到，情势愈加严峻。
到得午时时分，五乳峰下已尽被丐帮包围，放眼望去，但见山峰间青灰一片，叫花子们三五成群，漫山遍野都是。只是他们围而不攻，似在等待什么。乔南借方丈之名，不断吩咐寺中各处加强戒备，尤其要防范内乱。
半个时辰后，忽听得有僧人来报：寺中火工灶房及立雪亭两处起火，火势颇大，正在蔓延之中。本觉方丈念声“阿弥托佛”，吩咐多派杂役僧人赶去救火。火工灶房毁于火灾，或可重建，无伤大雅；但立雪亭（亦名达摩亭）乃禅宗二祖“慧可”向初祖“达摩”求法之地，历来为少林寺佛家圣地，岂容毁于一旦？
乔南初始闻听火工灶房起火，本不以为意，过后再细细思量，忽地想起当日自己下厨时那位火工头陀，法名可信，他眼神狡诈，善于交际，做事大异于寺中普通僧人，且传闻他心向武学，对不能选入武僧院耿耿于怀。此时正值本因大和尚进来，乔南问道：“本因大师，东西可制作完毕？”本因笑道：“依你之言，今日午时可制作完毕。”
乔南说道：“如此甚好。现下却有另一桩要紧之事，烦劳大师带人去监视。”
“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今日少林寺安危系于一线，不必客气。”本因和尚肃然道。
乔南知本因久历江湖，做事远非寺中其他僧人般“迂腐”，便直接说道：“我疑心火工头陀可信为内鬼。此事虽无确凿证据，却疑点颇多。大师带人前去，暗中监视与他。如若证实他为内鬼，你等相机行事。”
本因和尚带了五名武僧，一路疾奔朝火工灶房而去。不一刻到得灶房，但见几十位僧人乱作一团，正在忙于救火，火势已渐渐减弱。本因拉过一名僧人，问他可是火工僧人，那僧人点头称是。本因又问他可信在哪里，那僧人大声回道：“火工灶房起火之后，我再也未见到可信。或许他去立雪亭救火去了！”
本因毫不迟疑，带人直奔立雪亭而去。赶到立雪亭时，见一百多僧人正自提了水桶、泥土救火，拉过一名僧人，问他可见过火工头陀可信，那僧人说不识得可信；本因又问了另一位僧人，那僧人回道：“初始起火之时，曾见过可信一面，后来便再未看到他身影。想是回火工灶房救火去了。”本因闻言心中一沉，心想：“十之八九，不幸被乔南言中了，可信果然就是寺中暗藏之内鬼。”他正自徘徊，不知到哪里去寻可信，忽听得有人呼喊：“戒律院起火了，快去救火！”
本因和尚心中暗道：“纵火者意欲四处纵火，调动寺内僧人忙于救火，以便丐帮乘机而入，夺取少林各寺。适才在戒律院纵火，现下定已离开戒律院，而邻近之大雄宝殿和方丈院，有可能成为纵火者目标。”思虑及此，本因再不犹豫，将六人分作两组，三人一组，分别往大雄宝殿和方丈院奔去。
本因和尚来至大雄宝殿前，命其余二僧守在殿外，他孤身入殿勘察。本因四下绕了一周，殿中并无人影，他纵身跃上木梁，藏身于木梁之上。隔了半柱香时间，忽听得殿中悉嗦声响，神像后转出一位僧人，却不是可信。那僧人年约三十岁上下，生就一张马脸，环目四顾，见殿中四下里无人，从身后提过一桶豆油，蘸湿了手中布团，拿出怀中火石和纸媒，正要点燃，猛听得头顶木梁上炸雷般怒喊：“原来纵火之人，便是你这个奸贼！”
暴喝声中，似一只大鸟一般，本因从天而降，使一招拈花擒拿手中“花开无日”，将那殿中僧人点到在地。本因和尚用脚踩了他身躯，厉声道：“何人指使你纵火？快快招来。不然一掌下去，顷刻取了你性命。”那僧人初时貌似倔强，但眼瞧得本因五指箕张，便要顺势插下，忍不住求饶道：“师祖饶命。小僧受可信逼迫，不得不来此纵火。”本因问道：“可信现下在哪里？你们共有几人？”那僧人回道：“可信亲自去方丈院纵火，我...我来大雄宝殿...纵火。共有四人，其余二人皆跟随可信。”
本因出殿唤来跟随之二位僧侣，吩咐他们将纵火者绑了，押往戒律堂。他纵身出殿，飞步朝方丈院奔去。
方丈室中，本觉方丈闭目养神，神态自若，偶尔有僧人来报，也只是乔南应对，仿若与他无关一般。乔南初时心绪略显不宁，心思焦虑，但到得后来，应对之事渐多，心中反而笃定，一心应对寺内外突发之事，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思虑间，乔南忽嗅得一股油香之味，他惊“咦”一声，正欲出房一探究竟，却见一支火把自门外飞进，眼看便要与地下、窗间食油相触。本觉方丈端坐于椅上，双目微启，手指伸缩间，五六粒念珠激射而出，耳听得“噼啪”作响，念珠打在火把上，仿若手抚琵琶，响声甚为清越。那火把激荡之下，异变奇生，“飕飕”倒飞而去。门口一人“啊要”一声，显已被火把击中，疼痛之下忍不住叫喊出声。
窗外之人正是可信，他被火把击中，左臂剧痛，心中惊骇不已，情知若耽搁下去，万万不是方丈对手。他纵身跃上屋脊，心中叫声“侥幸”，正欲离去，忽见一个胖大身影斜飞而来，待要闪避已来不及，只好运内力于双掌，与来人硬生生对了一掌。“轰”然闷响声中，可信似纸莺般倒跌而下，也是他甚为了得，甫未触地，一个鲤鱼打挺，身子已在一丈开外，此时他气血翻涌，一口浓血自口中吐出，脸色灰白。本因大和尚长笑声中，翩然落地，说道：“可信，你这孽障，原来乔南所料不错，你果然为内鬼。你身为少林弟子，在寺中修身养性多年，本应感恩图念，却为何反而以怨报德？”
“我投入少林，一心想做武僧。可少林寺选材不公，还让我做了火工头陀。如此奇耻大辱，情何以堪？”本因和尚怒极反笑道：“少林寺千余僧人，遴选进入武僧院者，少之又少，若然都似你这般，心怀怨恨，少林寺恐早已不复存在。你可知成为武僧第一要素是什么？那便是德。你如此无德，来生也休想入得武僧院。”本因举起右掌，喝道：“孽障，还不俯首就擒，跟老衲到戒律堂去。”
值此之际，一位回寺中报信之僧人路过，欲前往方丈院中。可信斜跨一步，左臂紧扼其颈部，右手中一柄短刀，抵在那僧人脖颈之处，厉声道：“师叔祖，若你再往前一步，我便一刀杀了他！”本因忌惮他手中人质，自不敢出掌攻击。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之时，乔南出得方丈院，见到此诡异一幕，笑道：“可信师父，你与此人无冤无仇，却为何绑架与他？”被绑架之僧人见到乔南，嘶声道：“乔南，峰下丐帮人众齐攻而来，分作三路......”可信紧扼其咽喉，使得那僧人喘不上气来，大声道：“你再报信，我便一刀割断你咽喉。”乔南心知情势紧急，不宜与此多所纠缠，当以寺中大局为重，沉声道：“可信，你放开手中人质。本因大师暂不为难与你，你自行下山去吧。”可信瞥眼看向本因和尚，本因说道：“快快离开少林寺，滚下山去。以后再叫老衲见到你，誓不容情。”
可信心知他一代高僧，自不会食言，放开手中僧人，勉强跃上屋脊，一言不发，渐去渐远。
乔南扶起地上僧人，问明了来攻之丐帮情形，转身对本因和尚道：“大师，丐帮分南、西、北三路围攻少林，以我对他们之了解，首当必用蛇阵来攻。要破其蛇阵，须用你带人制作之磷气弹，也分作三路，将其扔入蛇阵中。”本因笑答道：“万事俱备，只等着笑看磷气弹大破蛇阵了。”
一炷香时间之后，果如乔南所料，丐帮中人驱蛇成阵，分从南西北攻来。每一面皆有五六个乞丐，口吹长笛，引导群蛇蠕蠕而来。近处有些僧人瞧得清楚，何时见过这般场面，群蛇乱舞，毒信纷飞，但觉腹中难受，恶心欲呕。待蛇群攻至十几丈远处，十几位僧人手臂挥舞，手中甩出一粒粒磷气弹，直往蛇阵中飞去。
“嗤嗤”轻响声中，揭去外皮之磷气弹纷纷自燃，冒出耀眼白光，伴随着白色浓烟。蛇最是怕火怕烟，尤其白磷烟，堪称蛇群克星。蛇阵顿时乱了阵脚，纷纷转头折返回去，几位驱蛇的叫花子拼命吹笛，可无论如何，蛇群再也不肯前行一步。远处观战之本因和尚看得头上直冒虚汗，暗忖：“幸亏乔南料敌先机，制作了磷气弹来对付蛇阵。若非如此，成百上千条毒蛇纷涌而来，寺中僧人纵然人多，也终究无计可施，难免一败。”
此时五乳峰下，丐帮蒋长老顿足道：“刘帮主，不知何故，少林寺和尚榆木脑袋开了窍，竟不知用何种物事打退了蛇阵。眼下别无他法，乘寺中起火之际，只有强攻一途。”刘帮主点头称是，传命下去，三路人马同时进攻，天黑前定要夺取少林全寺。
方丈室中，乔南居中而立，左侧站着本因和尚，右侧则站着圆信、圆明和尚，乔南细细交待一番，三人各领命而去，分赴南西北应对丐帮强攻。
隔得片刻，只见寺中僧人肩挑水桶，手持麻袋，袋中非沙非石，却是装满了胶泥红土。僧人们将胶泥红土撒于寺周，再用清水泼洒。丐帮众丐攻上来之时，寺外并无半个人影，众乞丐略感讶异，身后长老们催促，发一声喊，齐齐朝寺内冲去。正自寻思少林众僧不抵抗，是否吓破了胆时，忽觉脚下柔软滑腻，“哎吆”、“啊要”之声不绝于耳，众乞丐纷纷摔跌在地。前队受阻，后队无法前行，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值此之际，几位僧人悠然从庙舍中走出，到得近处，挥臂将手中磷气弹扔出，齐齐飞向众乞丐。一时间白烟四起，泥浆横飞，伴随着众丐咳嗽之声，一个个眼泪鼻涕横流，狼狈之极。一位眉目清秀之僧人大声喊道：“如若你们再不退出少林寺，下次扔出的便为有毒气弹。但凡嗅得此毒气者，一个时辰内毒发身亡，死时七窍流血，全身腐烂。”这些说辞，却是乔南所教，用来攻心之术，其实并无有毒气弹。
经一番折腾，众丐好不容易退至“泥潭”之外，一个个畏首畏尾，兀自心有余悸。此时听得那僧人言语，生恐有毒气弹扔将过来，任凭长老们喝骂训斥，却再也不肯前行一步，均站在寺外惶惶然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