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人，你这边可曾派人前往湘陵处理皇上驾崩后的事宜？”
丁振国佝偻着腰跪着，“娘娘吩咐下官不敢不听从，可是娘娘，朝廷的其他事宜尚且只有娘娘能够主持……”
“丁大人。”夏尤清声音不大，却已经有些不悦，“现在后宫尚有四位嫔妃怀孕，假如我现在朝政，那让以后的国君如何看我？”
闻言丁振国不免有些讪讪，“下官相信娘娘不是贪慕权势之人……”
“丁大人这话着实可笑，同时也太高看我夏尤清了，未来如何，连我自己都不能预料，丁大人又何必提前给我夏尤清戴顶高帽！”
丁振国闻言不知应如何辩驳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为何娘娘一开口他却羞愧的有口难言？
难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真的是这样？
现在九州情况危矣，他希望娘娘站出来，可是当九州的劫难过去，是否他又会希望娘娘自己退出权力巅峰？
这样一想，丁振国一张老脸臊的通红。
见状，夏尤清脸色好看了些许，“丁大人，九州可见的未来能预料的多加磨难，各部衙所要做的事情依然很多，让大臣们都回去吧，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
本来夏尤清以为话到这里已经完毕了，可让夏尤清意料不到的是，丁振国居然直接跪了下来！
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老泪纵横，“娘娘啊，老臣知道娘娘一直对我失望万分，老臣也自知自己虽能力尚可，但贪欲过多，假如九州安安稳稳的，老臣或许就是九州最大的蛀虫，甚至是那暗渠里面的老鼠，老臣也思索过，老臣在九州的朝堂上是为了什么！”
夏尤清被丁振国突然的崩溃还有些措手不及，可她面上却冷冷清清，站在那里，她并未阻止丁振国继续说下去。
“到现在老臣才隐约明白，老臣即使再烂！再坏！！再贪！！可上头都有比老臣精明的人看着，所以即使老臣行差踏错也不会成为陈忠那样的人，所以老臣才能够收敛念头专心为娘娘改革土地税制，但是娘娘，现在你们是都要走了吗？”
丁振国一把年纪了，哭的狼狈万分地抬起头期冀地看向九州的娘娘，夏尤清心头一软，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丁大人，今日你能说出这些，就证明你对现在的局势十分清楚，也证明你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无能，土地变革的事情……”
土地变革……
如果土地变革停下来，维持现在的状态，那么九州的军队就彻底没了指望了，往更深处来说，九州国分为四十二户，现在已有三十五户或被强迫或为自愿进行了新的土地税收制度，但是一旦停止，这三十五户的大夫及其贵族，还能够平静下去？
整个九州国是一杆称，此刻的砝码一丁点都马虎不得，否则短暂的利益迎来的就是彻底的覆灭。
可是那些士大夫不懂，那些贵族不懂，甚至连朝堂上的很多官员都不懂。
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现在能够同意土地改革也无非是她与李谦的强硬态度，而丁振国却无法压下所有的反对声音。
想的多了，突然就无法面对那位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心剖开只为九州的左茶，更无法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夏尤清慢慢坐了回去，在丁振国期冀地希望中，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道：“丁大人且先下去吧，容我想想。”
“谢谢，谢谢娘娘！”丁振国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谢……娘娘……”
是什么让这位老人伏地哭泣，那隐忍的声音仿佛一座山将人压的无法喘息，更如果在这重重绝境中看到渺小到甚至不能抓到的微小光芒。
夏尤清转过头，不去看这位老者狼狈的形貌。
“小姐，咱们真的不走了吗？”
晚间，无风，月明。
诗画为小姐打着扇子，窗子开着，外面的竹子在月光下如同狰狞的利爪。
夏尤清沉思不语。
情郎死了，或许她是这九州国第一个连缅怀心爱人的时间都没有的女子，扑面而来的事情重重压在她纤细的肩头。
“月桂！”
夏尤清扬声喊道，诗画不再出声，安静地站在小姐身边为小姐打着扇子。
月桂一直站在外面，白日的时候是为了护送娘娘去湘陵，而现在，他只是在等待着娘娘的吩咐而已。
“娘娘。”月桂行礼时声音有些低哑。
夏尤清回头看了一眼，“着凉了？”
月桂手指抚上喉咙，轻轻咳嗽了两声，“多谢娘娘关心，只是许久没说话，嗓子有些干涩。”
“你是有事瞒着我？”夏尤清淡淡的问道。
月桂沉默着，直到娘娘的目光越来越不善时，他只好开口。
“娘娘，最近新京出了两个人，好像都与娘娘有些关系。”
“跟小姐有关系？谁啊？”诗画好奇地问道。
月桂看向娘娘，见娘娘并未反对后回答诗画的话，“其中一人名叫蔡文泰，自来到新京后就一直逢人就说自己是娘娘推荐入京的，算是娘娘亲眼相中的人才，他的身份自然因为娘娘水涨船高，甚至出入许多官家的私宅并被当作座上宾。”
诗画闻言皱着小眉头思索，“蔡文泰？”
夏尤清闻言表情未变，只是问道：“另一个呢？”
“另一个自称老赖，他倒是没有说自己与娘娘认识，只不过有一次当街碰到蔡文泰在大肆宣传娘娘对他之器重，所以与他理论，月桂才私下里查了他。”
蔡文泰……
老赖……
聚仙楼。
这两个人夏尤清还有印象，当初为了不让这蔡文泰麻烦到哥哥，所以才将人哄骗到了京城，没想到时过境迁，他居然还是落在了她的手里。
至于老赖，她记得是一个精明有、谨慎有，却又性格爽直的汉子。
夏尤清问：“最近可有推荐蔡文泰为官的奏折？”
月桂没有权利阅览奏折，但是由于他一直监视着蔡文泰，是以对他的动向就尤为清楚。
“他似乎不想入官。”
这倒也是，如果蔡文泰想要入朝为官的话，就不会过了这么久，直到现在她才听到这个名字。
她还以为以蔡文泰的好高骛远，早就被人给抹去了痕迹。
却被他折腾出了不少名堂。
夏尤清沉思了片刻，突然就为刚刚头疼的事情有了主意。
“既然他这么努力经营，那么也就给他个机会吧，湘陵那边局势混乱，正好需要一个圆滑的人去管理，月桂，你让丁大人下旨，将蔡文泰派往湘陵，同时找一个监管官员随同前去！”
她用人能看到底下人的缺点，同时也能看到这人的优点，只要运用得当，总会有适合这个人的事情。
湘陵……
正好这个烫手的山芋她需要一个人来接手。
老赖还在酒馆里喝着酒，时不时听听别人说的话，不久哼哧喷笑一声，就如同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可是他的眼神却不快乐，反而如同沉沉暮色，让人看着就感觉到沉甸甸的压抑。
“老赖。”
正犹自喝着酒，突然面前占了个人，老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个白面无须，长相却夺人神采的美男子。
他揉了揉眼，“你从什么地方认识的我？”
美男子就是月桂，他笑眯眯的抬了抬手，露出袖子中掩藏的属于宫中的令牌，“自然是长山户。”
长山户……
宫中的令牌……
老赖恍然大悟。
而当月桂为老赖结了账，领着老赖出了酒楼的大门后却突然被人叫住。
“你能来一下吗？”来人畏畏缩缩，仿佛被什么追债的人。
月桂笑眯眯的，此番模样与他在宫中决然不同，闻言他上下打量了来人两眼，这是他学的娘娘的眼神，果然那人不一会儿就开始眼神闪躲。
那人率先移开了视线，月桂这才点点头，“好啊。”
他摆摆手让老赖先上车上等他一会儿，这才与那人走到了旁边。
男子显得很是不安，他几次用手拽住衣角，大概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妥，就会松开，然后又拽住。
月桂不动声色观察着，笑着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我就是问问，上次你说的，猜出丹药就给奖励的事是真的吗？”
月桂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不过他也没拆穿男人的小把戏，当初说的是丹药可非奖励，可这时候即使装作忘了又如何？
“我曾经……似乎是说过？”
男子一见月桂的样子心中一喜，他生怕月桂再想起什么事情般，连忙拉住月桂的衣服。
月桂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步，不悦地看着男子。
“你说过，你确实说过，我告诉你那叫‘忠心蛊’！”
男子的急迫让月桂更加的确信男子是知道什么，他点了点头，“这个不用猜，我当时就说过丹药的名字叫‘忠心蛊’。”
“可，可是我知道忠心蛊来自宫里，还知道是道士炼制的！”
就是这个！
月桂小手指微微颤抖一下，他问道：“说出你知道的，你需要什么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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