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为当然惹怒了以修仙炼丹为精神支柱的州文帝,是以州文帝大怒,居然不给朝臣任何理由,任性地将乾盛王爷从上而下撸了个彻底。
而后来乾盛王爷的门楣荣宠虽被李其瑞恢复,但死去的亲人却不能复活,乾盛王爷估计也失去了活着的盼头。
再后来起乐户失守,迁都的事情沸沸扬扬,再到现在明王回京主持迁都事宜。
李谦掀开奏折,看着上面一行行的字,上面一个忠心爱国的老王爷似乎依然是小时候的容貌,李谦看罢直接将奏折合上。
“没想到,看的最清楚的居然是老皇叔。”
乾盛王爷用血写作的奏折是为李谦事后铺就的一条退路,假如哪一天他被骂或者被人诋毁,或许也有人拿迁都之事做文章暗指李谦没能力登上那帝王之位,到时候老皇叔的奏折就是为他的开脱。
满朝勋贵,唯一支持他迁都的居然是这位被皇室伤害至深的老皇叔。
“厚葬老皇叔,就别让他老人家跟着我们颠簸了。”
有那么一刹那,只是短短的瞬间,夏尤清却发现了李谦眼中的脆弱。
局势的迅速恶化让这个青年肩上的责任一下如泰山压顶,扑面而来的压力如同滔天巨浪,冲击在青年单薄的身板上。
“好。”
夏尤清脚步轻缓地出来了,将空间留给李谦,丁振国正站在外面等着夏尤清。
“娘娘。”
“边走边说。”夏尤清脚步未停,带着丁振国往机要部而去,此时机要部的人走的差不多了,都去新京维持部门的运作,而卢向春卢部长还在部中,“土地变革进展到哪一步了?”
“启禀娘娘,比我们预计的要好,这一次中商占领了起乐户,说起来还给我们提供了不少助力。”
谁都不想国家灭亡,哪怕是东来西往的行走商人,没有国家的庇护,谁能够维护他们的利益?
“不要放松警惕,这一次迁都肯定也给了投机的人机会,他们肯定忍不住想要出手,而且新京那边你需要派信得过的人先过去,等到明王到达新京的时候,无论你们用何种方法,都必须劝明王尽快登基。”
即使明王此刻代理朝政,总理全国事务,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未冕的皇帝,可是未冕依然是未冕,他的命令有人质疑,他的决定有人阳奉阴违。
而一旦明王登上那至尊之位,一旦命令下达而不执行,可以以欺君之罪论处,而且皇权至上,在皇权之下无人敢挑战。
哪怕是州文帝再荒废朝政,哪怕州德帝再荒淫无道,但是因为他们是皇帝,那么就没有人敢于推翻他们。
这就是皇权的可怕及可悲。
丁振国虽然同意,但是依然有些迟疑,“可是娘娘,明王是否支持……”
不等丁振国说完,夏尤清猛然停住脚步,她回过头,目光冷冷地看着丁振国,这让丁振国心中有些恐慌,他连忙低下头跪了下去。
“丁大人,你听着,一旦明王登上那至尊之位,哪怕他不支持土地变革,那也是属于皇上所下的命令,尔等不可质疑!”
“娘娘!”丁振国不甘。
夏尤清目光冷漠,“丁大人,千万别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丁振国心中一冷,正要丧失心中的斗志,突然听娘娘说:“当然,明王无论是对土地变革还是税制变革都是支持的,丁大人以后所跟的君王,我相信会是一个明君。”
说完,夏尤清不等丁振国回应,带着小桂子往机要部匆匆行去。
机要部的卢向春正一个人领着十来个人整理着历来九州留下的祭奠卷宗。
“清嫔娘娘驾到~”
小桂子的唱喏穿过机要部的大门直达内堂,卢向春忙活的晕头转向,即使这样依然赶紧将手里的活一放,带着机要部的各留守人员出来迎接清嫔娘娘。
对于清嫔娘娘,卢向春是十分信服的,所以即使面对即将登位的明王都未曾行如此大礼的卢向春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
“娘娘。”
夏尤清微微点头,摆摆手说道:“嗯,卢大人进来说。”
卢向春连忙爬起来,跟在脚步匆匆的清嫔娘娘身后快步进了屋里。
桌子上摆放的案宗有些乱,卢向春见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向夏尤清告罪,夏尤清却并未有怪罪的想法,反而拿起一卷卷宗掀开来慢慢看着。
“卢大人做事还是这么仔细,案宗整理的井井有条,想来整个九州都比不上卢大人的这份能力了。”
被娘娘夸奖,卢向春脸上露出一份自信的笑容,“还是娘娘慧眼。”
卢向春是夏尤清提拔的,当初九州经历过陈忠、曹汉宝等人,几番朝政更迭,老臣被筛选了几遍,剩下的要不油滑要不是真有能力。
而夏尤清的能力更是雷厉风行,她掌权后油滑的也不训斥,反而凭能力得到差事,办的好升办的差降,各部衙执行能力上来后,所缺的职位该填的填该踢的踢。
现在的班子是夏尤清用着最为顺手的班子,同时也是最适合九州局势的班子。
李谦稍加考验各部衙的能力后并未动夏尤清安排下的人,这也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也只有在乎着土地变革成败的丁振国才会担忧其他的事情。
而卢向春自然是感激夏尤清的。
“卢大人,京里乾盛王爷仙逝了,明王的意思是,乾盛王爷对九州贡献巨大,同时也是唯一的外姓王爷,当大办,在离京之前让乾盛王爷风光下葬,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乾盛王爷虽然被州德帝恢复了荣宠,但是一门王爷只剩一人,九州的权贵们还真没再注意过这王爷生活如何,更别说忙的脚不沾地的朝廷大臣们了。
卢向春听闻后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眼眶微红,最后才领命而去。
乾盛王爷虽然渐渐没落,但是他对于九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是一位老王爷,耿直不阿,即使先帝做错了事情都要言辞指正,是一个让人信服品行正直的王爷。
州文帝前期常说乾盛王爷是他的一面镜子,能让他及时发现自身的不足,可惜的是后期州文帝偏的太过离谱,已不是普通的镜子能够照亮的了。
这种时候为乾盛王爷大办,虽然会让百姓有雪上加霜的悲凉之感,但是却又并非全无好处。
为乾盛王爷大办,仪仗队拉出数十里,京城的百姓看到如此浩荡的仪仗队是否能够对现在的朝廷恢复几分信心?
……
蝉鸣声在夜晚尤其的扰人,夏尤清睡不着又不想吵醒诗画,她推开窗子想要纳片刻的凉。
窗外站着李谦,一身蟒袍加身,月光下无比尊贵,就如同诸神下凡,而他则贪恋人间,回首处眼中皆是阑珊。
夏尤清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明王。
而李谦站于湖畔,微微回头想必是听到了推开窗子的动静,侧脸在月光下留下清冷的弧度。
倏忽间唇角一翘,他面前的湖泊粼粼的微光,在月光下如同破碎的银河,让人感觉清冷异常。
夏尤清不知李谦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站在湖泊前想了什么,而明王又为何来他的华清宫,来了也不曾打扰这里的主人。
夏尤清什么都不知,却仿佛朦胧中抓住了什么。
可惜他们的身份,现在的局势,无论他们之间的任何人都不能捅破那种朦胧。
等到明王登基的时刻,他们这些先帝的妃子是要送到庙中静修,一辈子青灯古佛相伴,或许明王离京的那日,就是他们见面的最后时刻了吧。
这样想着,夏尤清突然感觉手腕一紧,不等她惊叫出声,腰间已经一条手臂将她搂紧拉出窗外,夏尤清瞪大眼睛,看着那张突然凑近的脸,唇上一凉……
冰冷而柔软的温度,仿佛带着即将分别的离愁别绪,无端端的想要让人落下泪来。
轻轻的亲吻并未深入,两人只是唇角相碰,李谦低下头,与夏尤清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着彼此的温度。
“清儿,我想与你浪迹天涯,开垦几分荒地,三间茅草房,房外扎着篱笆,我再为你做一个秋千,秋千上是万条垂下的绿柳,而你坐在上面逗弄我们的孩子,也可以养一只狗看家,闲暇时我们可以去踏青,也可以去看山清水秀……”
李谦的声音缓缓而低沉,在他的诉说中,夏尤清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那个袅袅炊烟的人家,而她身穿湖绿的裙子,在篱笆中欢笑……
这样的日子真好。
夏尤清笑了,“即使这是一个虚幻美梦,也谢谢你给了我。”
两人隔着窗子相拥,就如同他们此时的身份,即使他们想要贴的再近,也要被现实逼迫的泾渭分明。
推开李谦,夏尤清笑着,“回去睡觉吧,明天早晨天亮了,梦也该醒了。”
可是李谦眼中的泪光却如此真实,真实到夏尤清的指尖发凉,心头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