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各部衙此时都异常的忙碌,夏尤清到了前庭的时候,正遇上匆匆往外走的丁振国。
丁振国一看到清嫔娘娘的身影,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上前来恭恭敬敬向娘娘行礼。
“下官参见清嫔娘娘。”
夏尤清抬抬手,“免礼吧,丁大人。”
见了一礼后,夏尤清并未想与丁振国多说,她想去看看李谦在忙什么,可刚转了身就听到身后的脚步。
诗画抬手拦住人,夏尤清回头看去,就看到已经满脸虚汗的丁振国。
“丁大人可有何事?”
丁振国脸上的虚汗越加多了起来,他着急地询问,“娘娘可曾想过什么时候回来?”
夏尤清没想到丁振国会问她这些,她恍然笑了笑,“现在明王已经回来,搬都后你们就应该为他准备登基事宜了,这种话,丁大人以后还是别问了。”
丁振国闻言脸色有些苍白,他嘴唇喏喏,最终却也未说出什么话来。
而夏尤清早已走远了,诗画不解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多次回头看愣愣站在原地的丁大人,感觉这丁大人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可怜过。
“小姐,丁大人拦住我们是想要说什么?”
夏尤清高深莫测地笑着,只是这笑含着寻常人听不懂的悲伤,“谁知道呢。”
……
太和殿,龙座旁边放了一个小的椅子,虽然雕工繁复华丽,但是依然不如龙椅看上去气派。
这之前这把椅子一直是夏尤清坐的,椅子的前面会放一个屏障,影影绰绰中才能够看轻屏障后的身影。
而现在这把椅子上坐着李谦,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的遮挡。
夏尤清站在大殿中,台阶下,抬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
“明王还挺有兴趣,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感受高处不胜寒。”
李谦本来在上面坐的就随意,见状低头看着夏尤清笑了笑,“只是在这里躲会儿懒,你身体好些了?”
这里确实没人,夏尤清端庄华贵地站在下面沉默了片刻,突然噗嗤一笑,将手指上的指套摘下放入诗画的手中,而她则敛起披风干脆坐在了台阶上。
“啊,娘娘!”诗画看到自家小姐如此有失体统的行为惊吓不已。
而李谦则是挑了挑眉,并未阻止。
夏尤清拍拍身边的空位,扭过头看着李谦,“来这里坐坐?”
李谦见状也未拒绝,在诗画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走下了那把椅子,一阶阶地走下来,坐到了夏尤清的身边。
“诗画,你先下去吧,我跟明王有话要说。”
诗画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坐在地上的两位主子一眼,行礼退下后干脆站在门口为里面的两位放哨,以免哪位大臣突然来了闯了进去,影响了主子们英明神武的形象。
夏尤清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歪头看着李谦,华丽的衣袍下是纤细的女子之躯,让夏尤清显得俏皮又惹人爱怜。
“为何这样看我?”李谦笑着。
“在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这才几日不见,脸上憔悴了不少。”夏尤清此刻说话毫无顾忌,也不曾瞻前顾后。
李谦扎扎眼睛,遮挡住眼中复杂的神色,“脸上添了这道疤,无论怎么看脸色都好看不了多少。”
看着李谦手抚着眼睛的手指,夏尤清目光上移,看着那道疤痕,“如果你不特意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道疤痕。”
李谦的风姿是皇室百年培养出来的气度,由内而外地让人臣服叩拜,而那道疤痕却丝毫不减他的容颜,反而会让他看起来更加的英武不凡。
可是李谦却叹了口气,“如果父皇多生几个孩子,像我这样容有残疾的根本不可能登上大位。”
闻言夏尤清冷笑一声,“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即使你那父皇母猪一般生了一窝窝的崽子,又能如何?难道他们还敢这时候迎难而上?”
其中一只名叫李谦的崽子闻言有些无语。
“哦,迎难而上我还说简单了,现在九州的情况,稍有差迟就会成为千古罪人,也就你这傻子,谁还敢背上千古的骂名?”
这一段时日,不仅夏尤清,或许满朝文武都曾想过,当初如若登基的不是李其瑞,而是李谦,凭借李谦的聪明智慧,九州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李谦的手段不显山漏水,但是在面对中商准备良久的全军压境,他临时被李其瑞调回京城,手中没有任何权利,正是这种时候临危受命,硬生生将中商的军队压制在了边境线意外。
所以至湘陵失守后九州再无一城一户的丢失,迫使中商不得不铤而走险,翻山越境偷偷占领了起乐户。
而李谦的努力为夏尤清赢得了改革的时间,他们努力的想让九州苟延残喘,却也让九州一点点起死回生。
假如没有李其瑞的耽误,假如当初登基的就是李谦,这么长时间的缓和,还能有九州的衰败?
州文帝李世琮英明了前半辈子,可后半辈子的糊涂为九州的现在埋下了祸根,而州文帝做的第二件错事,就是将中商的质子顾怀信放回了中商!
夏尤清问李谦,“要不要离开,如果回到你的封底,你应该还能有一拼之力。”
九州的面太大,李谦的封底却能够集中力量防守,即使九州灭亡,李谦以手中封底的价值换取一个闲散王爷,那么他的后半生依然逍遥快活。
可李谦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比谁都想抛开这一切走,”李谦认真的看着夏尤清,“带着你,可惜我是九州的皇室,这个身份无论如何都抛不开。”
这一次谈话后不久,迁都的事情正式开始。
首先李谦派人快速从民间调集商船货船,率先运送粮食物资前往新都——白利户。
之所以不去提前商议好的长山户,是因为长山户本身粮食生产不虞,那里近几年的发展都是由于夏飞阁的坐镇,而并非长山户的地理位置多么优越。
而白利户则不同,那里四通八达,守望原京城警惕中商南下,同时土地肥沃,能够就地为军队提供粮草。
更为重要的是,白利户民风彪悍,虽不及正规军,但是一旦战争起来士兵缺少,能够就地征兵迅速训练,李谦回来后多次思索,与众位大臣连夜商议,最后敲定了白利户作为新都。
因战事紧急被迫迁都,白利户的新都建设即使加快也不能满足朝廷办公的需要,所以各部衙先在京城办公,等到白利户建设出各部衙的雏形百官再行前往。
迁都涉及到的各种问题纷沓而来,李谦几乎夜不能寐,夏尤清看着心疼,最终还是来了前庭接过一部分重担。
丁振国等诸位大臣对夏尤清的能力十分信服,由于之前就有了解,所以并未出现磨合时候的纷争。
等到物资运抵,宫妃及大臣的家眷开始离京,京城的百姓开始惶惶不安,即使京城的官员出面劝说百姓依然效果不大,百姓们哭诉他们是被放弃的子民。
最后京城的官员跪在了百姓的面前,一个个血淋淋的头磕下去,绝望在大街小巷中蔓延。
李谦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丁振国怒骂。
“本王明明告诫过你们,对百姓不要有任何的隐瞒,并同时将起乐户百姓的现状告知百姓,让他们安心!你们为何不照本王的话做?”
百官跪下,神色哀戚,“殿下,即使我们迁都,难道我们就这么容易的让中商的士兵踏入京城当中?”
夏尤清坐在单独为她设立的书案之后,手里的奏折上面是黑褐色凝结的血块,她轻轻合上,珍而重之的置于书案之上。
“各位大人想必是误会了,中商的军队依然驻扎在京城之外,护卫京城的安全,明王殿下回新京登基后,无论御驾亲征还是坐镇新京,都要比现在处于被动当中要好。”
李谦缓缓坐回椅子,点了点头,“对于京城的安慰各位大臣不需要惊慌,迁都只是万全之策,并非放弃京城。”
而且,京城迁出后能够容纳更多的士兵,到时候强攻起乐户,未必不会将那深入起乐户的顾怀信留下。
这是李谦在偷偷潜入后思索出的策略,并反复推演,又找来善兵法之人加以完善,悬疑司左棠部长寻找明王殿下时收集的东西也为这个方案提供了详尽的帮助。
可是即使再完全的策略,依然抵不过迁都带来的恐慌。
将最后需要各部衙独立执行的事情安排下去,百官退出书房,夏尤清起身,将那血写的奏折交给李谦。
“乾盛王爷临死前写的。”
乾盛王爷是一位外姓王爷,当年建国时他的曾祖父曾立下汗马功劳,被当时的九州皇帝额外加封,获得九州唯一的外姓王之恩宠,且世代袭爵。
这一任乾盛王爷被州文帝打压,理由却不知,但是这位王爷即使落魄,依然留在京城,后来李其瑞听陈忠说起这位王爷颇为感怀,就恢复了乾盛王爷的门楣荣华。
后期才爆出一个说法,这位乾盛王爷曾劝先帝误入邪道,且打伤了好几个为州文帝炼丹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