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依稀有父亲持剑半坐,仰望饮酒的画面。那时的夕阳余晖洒下,将院中篱笆染成一片温馨。
母亲就在那温馨里,教自己在地上识字。母亲和蔼的目光,似榕树般雍容。
萧南来不及享受,来不及欢笑,来不及道别,画面就断在了那一瞬。
“不知小雯姐怎么样了……三年后她会死吗?”
“铁柱的伤重不重……我呢,我在哪?马上就要去主族试炼了,一去经年,我好舍不得。”
“对了,部落武比……余暇非我族人,不计入前三奖励,想必会从铁柱王古里补足一人吧。”
意识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十年来,他似乎从未睡得如此深沉。
“萧南!”“萧南!”
睡梦中好像有人在叫自己,提起精神想要细听,却只闻似曾相识的奇怪叫声。
“咕咕!”“咕咕!”“咕咕……”
“余暇,黑衣老仆,王筌……”思绪想起这些生死大敌,萧南猛然惊醒。
一双精致的小眼睛,单纯美丽,瞳孔中似有花纹繁复,如放大版的天然瑰宝凑在眼前。萧南完全愣住了,不知道身在何处,竟有如此美轮美奂的眼睛。
突然,那眼睛轻轻眨动几下,带着些许俏皮,“咕咕,咕咕!”淡黄小巧的喙啄在他鼻尖,两只小爪子在脸上踩来踩去。
“小白!”萧南佯怒,一吐气将它吹走,“竟然趁我昏迷,到我脸上来玩!要罚,要罚!”
原来是家养的小宛雏调皮,蹭在他脸上不停咕咕叫唤。只是他这一动,立即觉得浑身筋骨拉伤,散架一般的疼痛。
“七仙叔!七仙叔!”叶雯听到动静,惊喜交集,连忙喊草庐外的七苫,“七仙叔快来!小南子醒了!”
不知何时返**中的七苫,一身粗布白衣,举着乌木扇,睁着惺忪睡眼,顶着乱糟糟的白须白发,走进庐中。
“血脉充盈,神完气足,并无大碍。小丫头,你可以放心了。”七仙叔摇摇乌木扇,自信十足的望一眼萧南,随即对叶雯说道。
叶雯不理会他,抓过萧南的手,焦急问道:“小南子,你感觉怎么样?”这一扯动,碰到他的筋骨韧带,顿时让他眼角抽动,痛得咧嘴。
叶家丫头不依不饶,立即回头喊道:“七仙叔!哪里是并无大碍!小南子疼!”
七仙叔不屑的瞥一眼萧南,“区区筋骨小伤,大惊小怪!破而后立,这些损伤疼痛,对你的淬体境界大有裨益,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拿乌木扇杵杵萧南,丝毫不给情面,“赶紧的,能动就给我滚回去,老夫这草庐可不收闲人。”
“你!”叶雯冲过去就要动手,还好被不知何时进来的兰云一把拉住。不然谁吃谁亏,真难说。
倒是小宛雏愤愤不平,跳到地上,绕着七仙叔不停叫唤。可惜它“鸟”微言轻,被大家一齐无视。
“小雯姐,我相信七仙叔,没事的。”萧南挣扎着起身,朝叶雯歉意的笑笑,才向七苫道谢:“七仙叔,多谢您搭救,我感觉已无大碍,这就离去。”
三人一鸟向七仙叔告辞,走到庐外。
“萧南,你马上就要去有河部落,出发前记得来结草庐。老夫有两件物品送你。”七苫忽然叫住他们,叮嘱几句。
有河部落的成年试炼,十二岁前往。部落武比已经结束,距离出发日期很近了。
萧南略有感伤,回过身向七仙叔谢过。七苫悠然躺在椅中,已经扶着乌木扇半寐。
走过一段距离,萧南驻足回望。
“小南子,怎么了?”叶雯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萧南微微摇头,“或许是我多想了。这次七仙叔回来,匆忙赶我们走,像是有事。不知与诱……有没有关系。”
叶雯的俏脸上露出微笑,“七仙叔神通广大,我们担心也没用,反正帮不上忙。大人的事交给大人办吧,你还没成年呢!”
“萧南……”兰云握着银光剑,欲言又止,踌躇半晌,才问道:“你的剑步和剑域,是哪里来的?”
“剑步,剑域?”萧南佯装惊讶,心中早备好答案,“是我上次在山中遇到一位奇人传授,回来匆忙,还没有跟你们提起。怎么了?”
这话说来其实不差,不过兰云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出来,传授萧南的奇人就是他自己。而传授兰云的奇人,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世事奇妙,莫过于此。
“真的?”兰云信以为真,兴致勃勃的追问,“那位奇人可是声音沙哑,身形瘦削矮小?有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羁世俗?”
“你怎么知道?”萧南假装发出下意识的惊讶,演技精湛,以假乱真。
两人言语倒让叶雯蹊跷的盯着来回看,“你们两人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兰云回想当日情景,前辈的沙哑声音如在耳边。
“小子,你可看清楚了。此乃剑步与剑域,以你资质,三年可大成。望你能记得今日之言,善待洞中姑娘,莫等韶华虚度,白首相恨!此番缘分已尽,后会无期!哈哈哈!”
他性情内敛,不愿在心爱姑娘面前说出如此露骨之言,连忙摇头否认,“没事,没事!”
萧南心知肚明,暗中偷笑,嘴上也一起说“没事”。他现在想起,才发现一时疏忽,没有叮嘱兰云不得外传。
女孩子心思细腻,哪里容易敷衍。两个少年没有经验,以为事情揭过。却不知叶雯望着萧南瘦削的身影,心中孤疑,只是暂时按下。
三日后就是族中的祭祀大典,一年一度盛大隆重的日子。
祭典的地方,是在南离殿外的祭天台。
伯离罕见的换上一身星光祭袍,袍面以金丝绣制,做工精细。黑色的背景上花纹点点,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这是星巫袍。”叶雯艳羡的望一眼,“你们在主族里行走,遇到穿这样衣服的人要小心,可千万别得罪。”
她比几人稍大几岁,经过主族试炼,在有河主族生活过两年,见闻广博,自是不放心的叮嘱几人。
铁柱生龙活虎的搓搓拳头,不服气道:“为什么?”
“我有河部落以蛊巫之术闻名蛮荒,先祖蛊仙更是留下《蛊经十解》世代传承。”叶雯瞥一眼他,耐心解释,“可同是蛊道修巫,也有高下之分。弱者圈养毒虫猛兽,强者汲取天地精华。”
“其中高深者,或追寻人器合一极致,或探索魂魄轮回奥秘,或炼化灵禽异兽血脉,不一而足。因此,根据修行方向不同,又分为蛊巫士、剑巫士、魂巫士、血巫士等诸多类别。”
“而星巫士……”叶雯目露仰慕,回忆起主族的见闻,“传闻星巫士修行到极致,可夺天地造化,吞吐日月之光,翻手间掌控漫天星斗,纵横寰宇,气贯苍穹。”
“星巫士也成为尊贵的象征,历任有河部落族长皆为星巫士。”叶雯郑重补充一句,再次叮嘱道:“所以你们在有河主族,切记不可得罪穿星巫袍的人。”
铁柱摩拳擦掌,没有一丝紧张,反倒战意盎然,跃跃欲试,嘴里“嘿嘿”两声,眼睛雪亮。
萧南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赶紧打岔道:“小雯姐,伯离族长好像并非星巫士,为何每次祭祀都会换上星巫袍?”
“冭皓星尊。”兰云忽然若有所思的推测,“我南离部落的先祖冭皓星尊,就是一位极其强大的星巫士。”
“不错!”叶雯赞赏的点点头,“我南离部落的先祖据说曾追随蛊仙老祖多年,乃是星巫士中的至高星尊,距离有河老祖的蛊仙境界仅差一步!所以我南离以星巫袍作为族长传承之物,在这样隆重的祭天大典,伯离族长自然会穿在身上。”
“蛊仙……星尊……”萧南一时神往,暗暗捏紧拳头,“小雯姐,你的三品箭心蛊,以后修行是什么类别?”
“这个嘛!”少女终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羞恼的瞪一眼萧南,“箭心蛊,修心箭之路,箭由心生,以心御箭,应该属于箭巫士,是比较常见的器修。”
“那韩石长老呢?”问此话的是兰云。几人看一眼他,知晓他是武比的第一名,按理将被韩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关心以后修行是情理之事。
“这个我并不确定。”叶雯有些迟疑的笑笑,“只是听说是修行剑道的剑巫士,是器修中的顶尖类别。韩石长老守护我族,曾力斩数头袭击部落的滔天妖兽。据说用的都是剑道。”
“而且,上次猎杀骨蛇,我曾亲眼看见韩长老施展威力莫测的剑气,轻易重创骨蛇。如非化蛇神通,骨蛇这样凶险的妖兽,也要当场毙命。”
“剑道!”兰云握紧连鞘长剑,谦和的笑容收起,有些痴迷的呢喃,“剑道,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萧南一惊,想起生死棋局中的剑痴兰云,由于一心练剑,冷落了妻子叶雯,使小雯姐过得并不开心。没想到现在,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阴差阳错,兰云似乎又要走上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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