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宁不想走,真像死了丈夫的小寡妇那样,瘫坐在地上,死死抓着李东方的一只手,泪水不住地往下淌,泣不成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李东方没死。
尽管她在给李东方吹气时,能细细“品尝”到他口腔内传来的冰冷,察觉不出丝毫的生气。
被她砸在脑袋上的伤口,反倒被她直接忽视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庄宁也不知道。
“小宁,人死不能复生。他的死,确实你一手造成的。所以你必须恢复该有的冷静,好好考虑下他的身后事。”
这会儿恢复了些许体力的林夕柔,用力咬了下嘴唇,拦腰把庄宁从地上抱了起来。
庄宁也知道,林夕柔说的没错。
就算她在这儿哭死,已经彻底死翘翘的李东方,也不会再活过来了,阴阳殊途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除非她甘心现在立即自杀谢罪,不然她终究要离开的。
低低的哭泣声,庄宁被林夕柔搀扶着走到了远处。
“小宁,你先独自冷静下,我去把他、把他掩埋。”
林夕柔看着庄宁的眸子,轻声说道。
她这样说看上去很正常,却也不正常。
人死后入土为安这个道理很简单,只要是个成年人就懂得。
不正常的是,林夕柔说要把李东方掩埋,则是毁尸灭迹。
目测飞龙湾四周如此的荒凉,荒草齐腰,乱林密布,其间也许会隐藏着狼这种食肉动物——如果李东方被狼要死,吃掉,那就和庄宁没有任何关系了。
假如庄宁不同意林夕柔去掩埋李东方,那就证明她要好汉做事好汉当,会打电话自首。
和林夕柔对望了足足十多秒后,庄宁才点了点头。
她点头的动作很轻,林夕柔却能看出来,抬手拍了拍她肩膀,转身快步走向了李东方那边。
如果非得说庄宁两个和李东方有感情的话,那么林夕柔和他的感情更深厚些。
不管怎么说,她可是全身光光地站在过他面前。
前两天时,她更是差点被李东方按在办公桌上强女干了。
更何况,这次李东方意外殒命于此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陪着庄宁前来找林夕柔。
所以夕柔姐姐就觉得,李东方的死,她也占据了很大的责任。
慢慢地,她跪倒在了李东方尸体前,有些颤抖的右手,自他苍白的脸上轻抚而过,低声说:“李东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一路走好——如果能够有来生,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任你鞭挞也毫无怨言。”
“我知道,你的在天之灵也肯定在埋怨我,为什么要一再制止庄总投案自首,力主让你从此无声无息的蒸发掉。”
林夕柔的声音更低:“因为我觉得,庄总并不是故意要害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前些天表现的太嚣张,太强大了。强大到我们两个都不相信你居然不会游泳,居然躲不开庄总的石头。下辈子,千万别再这样嚣张了。事实证明,低调才能活的更久一些。”
“不过你放心,我和庄总会好好照顾彭晓航的。就当,她以后的幸福生活,就是你用命换来的。”
说到这儿,林夕柔站起来,又弯腰抓住李东方的双脚,向左前方费力的拖去。
那会庄宁给李东方做人工呼吸时,早就想到什么的林夕柔,就已经注意到那边有块深不过半米的人形小坑了。
就好像老天爷早就算到,今晚会有个相当强大的男人,却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一脚踹下飞龙湾,再一石头砸个半死淹死后,得有个地方来埋葬他,所以提前预留了这么个小坑。
把李东方的尸体滚进小坑内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忽然毫无征兆的脸上滚落。
紧接着,她就有了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只想抱着他的尸体,仰天嚎啕大哭。
“呵呵,我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林夕柔强笑了下,抬手擦了下泪,去荒林内去找树枝。
漫山遍野的都是树枝,不用太费力,林夕柔就找到了足够用的树枝,小心的堆放在了李东方身上。
埋死人最好用土。
夕柔姐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真要用土把李东方埋住——那些野兽,怎么会闻讯而来,替庄宁毁尸灭迹呢?
还是算了吧。
就用树枝掩埋就好。
有一根树枝在被放下时,被折断的那尖利一端,刺在了李东方脖子上。
“对不起,疼吧?”
就好像他还活着那样,林夕柔赶紧缩回了树枝,低声道谦后,又笑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你现在也不知道疼啦。”
她自语的声音未落,耳边仿佛传来李东方的骂声:“靠,什么叫无所谓啊?你怎么不拿树枝,在你自个脖子上刺下试试呢?”
猛地!
林夕柔全身的神经绷紧,霍然抬头四下里看去。
月光下,群山沉默。
不远处,庄宁还呆坐那儿,一动不动的就像石头。
唯有夜风吹过时,有树叶沙沙作响,惊到了某只歌唱明天更美好的虫儿,歌声顿止。
一切都很正常,包括躺在小坑内的李东方,被遮掩小半的脸色,依旧苍白,紧闭着双眼。
刚才林夕柔听到的声音,只是幻觉。
“民间传说,能听到死人说话的人,也活不长了。好吧,李东方,如果你真能像民间传说的那样,死后能勾魂,千万不要去吓唬庄总。你不理解庄总,她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就是命太苦了些。从小没了妈,又是奇怪的望门小寡命格,这才造就了她的超级叛逆性格。你如果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那就来找我。我无所谓的,反正我命、命硬。”
絮絮叨叨中,林夕柔用树枝盖住了李东方的脸。
真得很奇怪,就在她往坑里继续扔树枝时,又出现了幻听。
依旧是李东方的声音:“命硬你妹啊,赶紧把老子拉出去!我没死,我没死啊,我只是不能动了。”
娇躯猛地颤了下,林夕柔再次向四周看去,依旧没看到哪儿不对劲。
最后,她看向了被树枝盖着的小坑,嘴唇哆嗦的厉害。
她很清楚。
耳边响起的声音,绝对是幻听。
是因为她因李东方的死而太过内疚,才在情不自禁中和他角色互换,根据他生前的脾性来骂她自己。
李东方绝对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她还是在犹豫半晌后,猛地弯腰伸手扒开了树枝,露出了李东方的脸。
月光下,李东方的脸苍白如昔。
林夕柔右手手指,慢慢地放在了他鼻子下面。
触手冰凉,没有一点点地热乎劲。
“李东方,你如果是个男人,你今晚就活转过来,去我家找我。无论你是强女干我也好,杀了我好,我都不会有丝毫的怨言。但你不能装神弄鬼的吓唬我——我,可是被吓大的。”
林夕柔嘴角用力抿了下,随即张手把坑边的树枝,猛地都扒拉到了小坑内。
这次没有幻听传来,唯有旁边那只被惊吓到的了虫儿,再次唱起了欢快的歌谣。
虫儿的歌声,顺着树枝缝隙传进李东方耳朵里时,他郁闷的几乎要吐血。
他可以保证,他还活着。
就在林夕柔把他推进小坑里去时,他身体的某个部位被撞了下,然后被水淹没后就混乱、很快骤然停顿的思维,就重新运转了起来。
小泼妇竟然要杀我!
这是李东方思维恢复后,最先想到的。
庄宁高举着鹅卵石狠狠砸过去时,李东方虽说正在水里不断上演蛟龙出水未遂——脑子里也混乱不堪,但依旧在脑袋遭受重击后的瞬间,迅速判断出石头来自何处。
来自岸边。
只能是趁着他晕水,从来都很自傲的超级预警也暂时迟缓时,一脚把他踹下水的庄宁。
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小泼妇一脚把李东方踹下水后,发现他居然真不会游泳,立即意识到这是个干掉他的好机会了,这才抄起一块鹅卵石,精准命中他的脑袋。
脑袋剧痛,所有思维都骤然停顿后,李东方唯有狗屁都不知道的沉下水底。
至于在水底沉了多久,是被谁捞上来,谁捏着他鼻子吹了他一嘴的口水等事,李东方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得告诉正试图把他抛尸荒野的林夕柔,他还没有死。
他,还没死啊!
就是暂时无法说话,更不能动弹分毫,甚至都不能有明显的呼吸。
这绝对是因为他在溺水后,又遭受重创才留下的后遗症。
导致他某些混蛋的神经,以为自己主人挂掉,它们可算是找到偷懒的机会了。
要想重新驱动这些混蛋神经,必须要一定的时间。
“快给我人工呼吸,帮我启动心脏脉搏,很快我就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们面前,给你们上演死而复生的好戏了。”
大脑已经飞速运转,积攒力量驱赶那些混蛋神经正常工作的李东方,心中不住地哀嚎。
他很清楚,他当前这种现象在某学科内,称之为假死状态。
华夏中医古籍内,也不缺乏这样的病例。
最有名的一个,是明末清初有个吃鸡蛋被噎死的少妇,被装殓停尸三天后正要出殡时,忽然活过来了。
所以,只要林夕柔再给他人工呼吸,按压心脏,他很快就能从无法挣破的死亡中活过来。
很可惜,最后一次用手指在他鼻尖下试了下的林夕柔,却因为出现幻听而害怕,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给掩埋了。
听到林夕柔有些踉跄的脚步声远去后,李东方心中叹了口气:“唉,好吧,等我苏醒后,新账,旧账一起算。”
既然无法指望别人,李东方只好收敛心神,默默感受身体里的各条脉络,好像水那样缓缓地流淌。
渐渐地,就像悟道的高人,李东方达到了天地人合一的境界。
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他知道,他快成功了。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有蹭蹭地脚步声,自树枝缝隙外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