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群一看着眼前穿着破旧蓝色工作服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头，问：“你就是青山殡仪馆的火化师？”
“局长，自从咱门这儿实行强制火葬以来，一直是我。”老头低声下气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警察局局长，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了，他想不明白，这么大的官为什么把他叫了来。
“不知道你的记性怎么样？”许群一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记性？局长，我的记性可好了，几十年前的东西都能记得清楚。”虽然搞不懂许群一这样问的目的，火化师还是如实回答。
“那这个人，你是否认识？”
火化师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在照片上痛苦地扭曲着。
“咦，这不是......”
火化师短暂的惊讶并没有被许群一放过，他继续追问：“她是谁？”
火化师立即毕恭毕敬地回答：“局长，这人和我曾经见过的一具尸体非常像，虽然过去了好久，那张脸，我可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哦？那你记忆中的那人又是谁？”许群一感觉自己正一步步地逼近真相。
“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要不是那件事过于蹊跷，就算我记忆力再好，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那是深夜，我早就下班了，突然一个电话响起，喊我去加班。
“我不大愿意，您知道，我们那地方是有点阴森的，尤其是晚上，不过真是晦气，这电话还是领导打过来的，说是重要任务。
“我能怎么办呢？只好去呗，反正，加班费是肯定拿不到的，越是重要任务，领导越有理由从我身上‘割肉’，扣我工资。
“尸体是一个姓魏的警官送来的......”
许群一惊呼了一声：“姓魏？”打断了老头的讲述。
“怎么，局长，是您的下属？”火化师好奇地问。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呢——你继续讲。”许群一连忙否定，心里却明白，这是真的。
“既然是警察给我的重任，我怎么能不认真完成呢？毕竟，我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是？干我们这一行有不少讲究――我多说几句，您不要嫌烦啊！比如，烧尸体前先要将炉子预热起来，免得浪费时间；还得检验那‘尸体’是不是货真价实的，要是等会儿烧的时候诈尸了，那就麻烦大了――当然，魏警官送来的，可是死绝了的――凉透了。
“早在路上我就接到通知，尸体一共有三具，一男两女，是个不轻的活，把炉子点着之后，我就去拉死尸了。
“但在停尸间我看到的一幕，可把我吓坏了。”
“你看到了什么？”许群一问。
“能有什么？自然是鬼了，也许你们警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干我们这行的可不是，有些事，你要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它的的确确是真实的，比如这件。
“停尸间的大门应该是紧锁的，但我去的时候却是半开着的。
“远远地，我就听见了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透过门缝，我看见了两个影子，一个是黑色的，一个是白色的，他们站在停尸间的床前，不知在谈些什么。
“一开始，我是真的想上去，看看他们到底是谁。不过这种事我以前也听别人提起过，还是有点诡异的，就那么鲁莽地冲进去，指不定凶多吉少，连全尸都留不下来，所以我还是沉住气，先离开了那个危险的地方，劝说自己那只是幻觉，是我因为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过一会它就会消失，像海市蜃楼那样。
“我决定先去看看我的炉子烧得怎么样了，但我走过去时，却没有看见火光，也没有烟味，摸摸炉壁，是冷的——我刚刚点着的炉子，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熄灭了。
“照理来说，只要有足够的燃料，炉子的火是不会灭的，我们馆里的这炉子，更是进口的，质量优良，就算燃料或空气短缺也能再坚持燃烧超过十分钟，我从停尸间来回，也不过五六分钟的事——况且，就算它灭了，也不可能冷却得那么快，摸起来应该是烫的。
“这下我真的害怕了，莫不是有鬼作祟，如何解释发生的这些事？我也顾不上扣工资受惩罚了，立马夺路而逃，夜晚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我一个凡人，是斗不过鬼的。
“回到家，我一夜都没睡着，脑子里总想着那两个影子，如果他们真的是鬼，那明天工作时再碰到怎么办？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附着的本体解决掉，于是，我又想到了那三具要烧得尸体......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出来，我就去上班了——不，是先去将昨夜未完成的任务处理掉，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时间，炉子没人用，阳气又比较充足......“
“那你烧掉了吗？”许群一问。
火化师挠了挠头：“算是......全部处理掉了吧......当然，不全靠烧......”
“什么？”许群一大吃一惊，转而又怒不可遏，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尽量正常地问，“你不烧，那还能怎么办呢？”
“方法总是有的......我前两具尸体都是烧掉的，那尸体一看就是冰过的，又小又硬，死相也特别难看，有一具半个脑袋都被崩掉了，估计是被执行死刑的犯人，不过挺好烧的，因为水分全因冰冻而蒸发了——你不知道啊，烧一具正常的新鲜尸体有多难受，它烧的时候肚子里还会喷出尸水呢！还有那脑子，也很难烧干净......
“把第二具尸体的灰扫到一边，我就去拖第三具了，这时，走进来一个男人。
“是个外国人，金发碧眼，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的，那皮肤也真是白，最关键，人家中国话还说得特别顺溜。
“他说，他急需一具女尸，可以开高价，知道我们这儿有货，就来看一下。
“说句实话，我们殡仪馆当时真的是空空荡荡，没几具尸体，因为前段日子刚刚把库存的无人认领的尸体清理掉了，该卖的卖，该烧的烧。不过，这位老外要的，碰巧有符合要求的，他来晚一步，我拖着的第三具尸体就要化成灰了。
“‘你要尸体干什么？’虽然有货，我还是问了他一句。
“他笑笑，说是冥婚——这可让我开了眼界，没想到外国人也有这风俗。
“我揭开盖在尸体上的布让他验货，说实话当时我也有点忐忑，冰了那么久，天知道她会长成什么鬼样，结果，还不错，都死了很久了，那妞还是长得不赖，便宜那老外了。
“他也很满意，就这样，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物品，我赚了笔外快，顺带给殡仪馆省了笔燃料的开支。”
“结束了？”许群一问。
“许局长，我肚子里也就装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火化师说。
“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许群一随手抽出几张红票子。
“啊呀，许局长，这怎么好意思呢——无功不受禄啊！”火化师颤抖地接过了现钞。
“去吧，要不要警车护送一下？”许群一“和蔼可亲”地问。
“不必了，真是冒犯啊......”火化师一边说着，一边下楼去，边走还低头看看手中的钞票，想数数一共多少张......
咦，这是......冥币？
枪声毫无征兆地从背后响起，火化师在下一刻倒下了。
许群一拿着还在冒烟的枪，冷笑着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火化师：“叫你全部火化你不听，还想要赚什么外快......惹出这么大的事，拿你祖宗十八代的命来换都不够！”
躲在暗处观察的胡宇仁不由得为自己和徒弟的命运捏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