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来说,黑箱子是危险的,但巴疯子不怕这个危险,他只是头疼,他之所以忍着没打开,就是不想碰到他头疼的尸体或者花儿。陈陈很头疼,他觉得自己现在倒不是担心黑箱子里面的玩意儿,而是担心巴疯子恍然大悟间就把黑箱子给踹开了。
如果非要踹开就算了,但他被迷惑了怎么办?巴疯子危言耸听说他保准第一个疯。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面对这么多像不定时炸弹一样的黑箱子、这么浓重的奇怪香味,真要露出了里面的迷惑花儿,真要把他迷惑住了,他难道非要高高兴兴地奔上个几圈,大喊大叫地告诉他们,他被迷惑住了?
巴疯子说了,里面的花儿会使他产生高兴的幻觉。他不愿意,他觉得这是荒诞的,在不适当的环境里做出不适当的反应就是荒诞的。
那只是一瞬间。火折子的光在摇晃,巴疯子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陈陈愣愣的,他确实被巴疯子的话弄得出了冷汗。
然后巴疯子笑了,大笑,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笑声在回响。
陈陈忽然有了恼怒的反应,他冷冷说:“吓唬我,是你巴疯子最拿手的本事。”
马川也笑了笑,但没有说什么。
他们继续往前走。隔了一阵,巴疯子说:“吓唬你倒是真的,但又是事实,我没有打开,就是吃不准里面到底是什么。尸体和花儿?我最他娘烦的是尸体,特别是查明死因,多看一眼我就想吐。我得向老布学习,他的判断每次都十分准确,这一点,我巴疯子就比不上。”他没有回头,甩给了跟在后面的陈陈那根长矛。
陈陈慌忙接住,他不爱用这种又长又重的玩意儿,可事实上,矛是长了点,但不重,他接住的一刹那就发现了。漆黑的矛杆看起来是光滑的,除去剥落的彩绘,就像被一道严格的程序抛光打磨过的工艺品。拿在手的时候并不滑手,相反,还让他握起来十分有力量。他不得不感叹外城那时候的精湛的工艺技术。
他学着巴疯子的样子甩了甩长矛,没有发出呼呼的声响,同样的,也没有弯曲。他心定了,好歹有一件不那么趁手的武器。他躲过了脚边的漆黑箱子,赶紧又跟上了巴疯子。
两边的铁板变了,不再那么扭曲,但也不平坦,像起伏不平的铁丘陵。里面好像还嵌着黑乎乎的玩意儿,陈陈扫了一眼,感觉是武器架,仔细一看确实是武器架,但架托已经腐朽得垮了,他也没看到固定在上面的任何武器。
没有尸体,陈陈仍没看到尸体。巴疯子说尸体藏在了暗处或者箱子里,重要的是,有一个“或者”,或者的意思就是说,不是在箱子里就是在暗处,不是在暗处就是在箱子里,总而言之,尸体也有可能会随时地蹦出来吓他一个激灵。
陈陈紧紧握了握长矛,然后竖在了胸前,小心翼翼地跨过了一个黑箱子。他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情,长矛的杆儿就把箱子给打翻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前面的巴疯子说:“对了,王城为什么捉了你这么久,你一点事都没有啊?”
“为什么?”巴疯子反问他,“傻小子想不到?”
其实除了实力强横以外,他就想不到别的了。巴疯子是一个游荡外城和王城时代夹缝里的能人,从他的话里,陈陈知道,他肯定是进入过武罗司的,能跟随武罗司外出大荒勘察的猎胡都能当第三城门小孩羡慕崇拜不已的英雄,那进入武罗司的人就更别说了。
武罗司不是那么好进的,陈陈想想就知道,他肯定没戏的,不仅对身体素质有要求,胆量、能力、反应、本事,基本上所有能形容精英的词儿都和他没关系。巴疯子和外城和王城有矛盾,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在武罗司干了,但矛盾的要点肯定是在那些有权力的领导们。
就按照巴疯子这脾性,放荡不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肯定是不会在体制内过得好的。要么是被体制绞得骨肉分离没了自己的样子,要么是不断地反抗,最终被扫了出去,永不被重用。就现在被通缉的德行,估计是后者了。
陈陈猜,巴疯子肯定是不服从领导的命令,或者看不惯那些为所欲为的掌控者,反正,和此类有关,然后矛盾爆发。他被武罗司赶出去了,然后自己的本命武器也被没收了。巴疯子说,那把刀本来就是他的,也许是去大荒的得到了什么猛物的材料,自己打造了这把刀,但归属还是属于武罗司。
就巴疯子这么一个爱刀如命的人,肯定不干,但是找不到机会,一个人怎么可能对抗一个根深蒂固的体质?谁也不行,再也本事也不可能,他杀光他们也没用,这不是一件死不死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那时代,不是白就是黑,要么就当被欺辱的,他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去不了第二城门开作坊,当然,他也不会做。
白的不行,所以了,开始混黑的,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二十年前的王城之战,还说饿了去找东西吃了,肯定不简单。陈陈有了答案,但只是肤浅的,拿来开玩笑的。他笑了笑,说:“我猜一下,你是不是当上了黑老大?”
“黑老大?”巴疯子慢慢停下来,他转过身,一挑眉,问,“是什么?”
“相当于绿林好汉,除恶扬善的势力老大,”陈陈揶揄地笑了笑,“但也有为非作歹,欺善怕恶,无恶不作的。就看你属于哪一类了。”
巴疯子笑了笑:“一半一半,傻小子倒猜对了一半。”
陈陈睁大了眼睛:“势力老大?是不是四方势力?”
巴疯子大笑,但笑声戛然而止了,他好像看见极其可怕的事情,而那件事刚好就发生在陈陈的身后。
巴疯子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陈陈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绷紧了。他心说不会吧,尸体复活了?他僵硬的、慢慢的,扭过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层粉红色的雾气在弥漫。
他松了一口气,刚扭头回来,却猛地发现不对劲——马川不见了!
马川是不会和他们开这种玩笑的,他不见,肯定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莫名其妙的事。巴疯子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皱着眉,仍在出神地盯着陈陈的身后。
陈陈觉得自己要疯了:“马川不见了!”
巴疯子点头,没有吭声。
“马川不见了!”陈陈简直不敢相信巴疯子是这个反应。
“我知道。”巴疯子道,他好像还在想什么。
陈陈赶紧去找,他不能走太远,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后摸索,一边轻声喊马川的名字。
没有回应的声音。
巴疯子突然道:“他藏起来了。”
陈陈觉得这更惊悚,他回头看着他,颤声道:“马川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藏起来?”
巴疯子摇头:“是被藏起来了。”
“什么意思?”
巴疯子缓缓道:“傻小子,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雾气越来越浓了?而且还闻不到了香味?”
闻不到香味?说实话,他没有注意,他嗅了嗅,发现空气了确实没了令人难受的香味,不然他早就吐了。仍只有粉色的雾气在弥漫,可现在雾气在他看来,像迷住他心智的鬼怪。
巴疯子叹了一口气:“我们早就被迷惑了,只是没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