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修罗地狱。
鲜血的味道飘散其中，潮湿阴暗的地牢令人作呕。石壁的四周，被铁链吊起的，几乎已经称不上‘人’。
铁钩穿透身体，肢体残缺不全，有的双眼被挖去，也有的被割掉了口鼻。最为残忍的，这些人甚至不能死去，铁链的声音混杂着凄惨的吼叫，阴冷的气息猛地涌上。
当白衣少年走入地牢，目光却固定在了慵懒的倚坐在长椅上的男子身上。
他穿着一身暗红的长袍，仿佛欣赏美景一般，半眯着眼睛，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弧度。
深深的吸气，他满足的叹息。
从这个角度，许何尘能看到虹正在微笑着的侧脸。和以往易容后的俊美不同，此时的面容，颇为英气俊朗。
猛地握紧拳头，许何尘强迫自己不去看周围蠕/动着的躯体，尽量避开地面上的鲜血，走到他身侧。
当看到虹的脸时，少年的双眸闪过瞬间的怔楞。
虹的另外半张脸上，竟刻印着道道可怖的伤痕。那恐怖的痕迹对比上完好无损的皮肤，更加让人心生恐惧。
“啊，真是无趣的反应。”虹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看向许何尘，“公子初见虹时，可没有半分惊异。”
虹语句中的某些词句让许何尘的目光暗沉下来。
“你已许诺教我武功。”许何尘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虹。”
虹只是抬了抬手，许何尘便猛地摔在血泊中。
白衣被鲜血染红，玷污。
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许何尘撑着地面，想要站起。
他的黑色眸子中闪耀着火光，即使处于如此狼狈的时候，也未说过一句求饶。
虹一手支着下颌，嘴角难得的没有上扬。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几日前和沈伊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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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自己心血来潮，本想着找几个好玩的东西逗弄一番，却没想到碰上了公子。
彼时，漫天莹白中，沈伊一身墨色的衣袍，表情无悲无喜。
「公子，竟未伴在少主身边，真是稀奇。」
未多加思索，讽刺的话语便脱口而出。
自从知晓了公子归顺后，虹总是觉得，不甚愉快。
公子，是特别的。
不论是在地牢中初次见面时，那双让人着魔的眼睛，还是之后面对刑罚，那具由自己亲手刻印上伤痕的身体，以及始终平静淡然到，想要摧毁的面容…
如此不同寻常的公子，竟会归顺，甚至，成为那些正道人士所不齿的暗影…
沈伊听到了虹的话，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虹微微眯了眯眼睛，一个闪身便来到沈伊的身侧，踏雪无痕。
「公子，为何总是视虹于无物。」
似乎很是苦恼的皱着眉，下一秒，尖利的匕首刺向他的胸膛。
沈伊敏捷的躲过，目光终于在虹的身上有了停留。
他只是看着虹，依旧是寒潭一般平静的眼神。
没有仇恨，没有愤怒。
那种眼神，就像是看着死物。
虹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下自己急剧跳动的心脏和兴奋沸腾的血液。
对。就是这种眼神。
这种高傲的想要让人折辱的表情。
虹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公子…」话说出口，竟然带着几分沙哑，「公子更适合纯白。」
沈伊将目光从虹身上移开，重新回到面前的石窟入口处。
虹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
「啊，虹想到了。少主正在此处闭关，无怪乎公子会…」顿了顿，虹带着戏谑的笑容，仿佛故意想要拨动那人的情绪一般，「只是，少主所修功法极其凶险，公子难道不想…贴身守护吗。」
满意的看到沈伊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开了口，对自己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护法慎言。」
虹好似没有听清一般，朝沈伊走了几步，想要细细品味那人情绪的变化。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沈伊没有任何心绪的波动。
「虹所言非虚。少主此前闭关，无一不是九死一生。」
沈伊定定的看着虹，表情没有改变，只是目光中一丝很小的波动被虹捕捉。
快意之余，也有些莫名的失望。
公子，竟对少主…对本应恨之入骨的人…
无趣。
原来公子，也不过是如之前那些人一样愚蠢。
想到这里，虹嘴角的笑容渐渐变淡，目光中的情绪也冷了下来。
然而，他仍用着同样的语气，对沈伊说道。
「公子，虹可以带你进去。少主定是在等候公子…」
「不必。」
虹的话语被沈伊毫不犹豫的打断。虹的眼中闪过了某些情绪，「…公子刚刚…」
「少主让我在此等候他出关。」沈伊的声音很是好听，只不过没有夹杂一丝情绪，听来让人无端的发冷。
虹微微睁大了眼睛，重新扫过他的面容，想要从中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忧虑。
没有。
虹再度笑得灿烂。
‘少主让我在此等候他出关。’
公子是在说，他只是在执行命令吗。
少主让他在此等候，他便等在这里。即使石窟内的少主有了什么危险，他没有收到命令，便不会进入石窟内相救。
公子，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呢。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若是心悦少主，怎会对少主的安危没有丝毫担忧。
那…公子缘何留于此处。
——我不需要温暖。
——我只愿，他不要体会寒冷。
那人曾说过的话语，依旧如此清晰。
他…
莫非…
「公子的师弟，前些日子自尽了。」
只一句话，仿佛在沈伊的心湖上投入了石子，沈伊面容的平静不再，双眸中蕴含着浓烈的情绪，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人紊乱的呼吸，片刻后，沈伊似乎想到了什么，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重归冷漠。
「胡言乱语。」他对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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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虹。”
许何尘的声音唤回虹的思绪。虹歪着头看他，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会在这种情况下走神。
他看着许何尘站直了身体，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暗流涌动。
要好好的看着，然后记在心里。
终有一日，这些欺辱自己与师兄的人，会一一死在自己手里。
为此…
力量是必要的。
“你可是想要反悔。”许何尘的嘴角还带着赤红，正如他此时的目光，“惧怕，若是教导我武功，有朝一日会被我杀掉。”
许何尘的声音很轻，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虹嗤笑出声。
他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歪了歪头，如缎长发遮挡住了满是耸人伤痕的半张脸，面上的笑容亲昵温柔，只是眯起的眼中却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小东西，莫不是，想加入这些人。”
虹侧过头看向了周围悬挂着的，自己的‘作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反而让他笑出了声。
“你知道吗，这些人啊，都是名门正派的家伙…”虹缓步走到一具躯体旁边，伸手抚上了肢体被斩切的断面，换来的是那具身体扭曲的挣扎和不成调的嘶吼。
“闭嘴，不然，就割掉舌头。”虹依旧带着好看的笑容，即使他此刻十分不满于自己的‘作品’给予自己的反应。
许何尘绷紧了身体，眼眸中的仇恨与愤怒燃烧着。
好似没看到一样，虹继续说道。
“不过小施惩戒，便跪着求饶。啊，你们名门正派，还真是有这种传统。”虹舔了舔手上沾到的鲜血，“就连血的味道，都是如此低劣。”
周围被吊挂着的躯体，有些已经没有了气息，而残余的十余个人，则开始发出阵阵凄厉的声音，混杂着铁链的声响，让人恐惧。
许何尘掩在袖下的拳头猛地握紧，脸色也渐渐苍白下去。
这些畜.生！
该死！都该死！
虹看着许何尘眼神的变化，就像是出鞘的匕首，闪烁着漂亮却危险的光芒。
公子…想保护他。
啊，不知若是公子见到他此时的神情，还会不会说出那种话来。
同门情谊…吗。
公子不适合那些无用的东西。
“那么，虹就来教导第一件事吧。”虹眯起眼睛，声音温柔却掩饰不住残忍，“杀光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