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晕了过去,算得上是王家都一桩大事,老夫人急忙让王贵儿来请姜炁。
王贵儿到了时,青一带着烟霞出去买菜做晚膳,府中只有姜炁一人。
王贵儿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曾听过一句话,唤作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时青一不在,他想着请姜先生去诊治自家少爷或许能容易些。
不料他将目的说出后,姜炁却问了他一句:“你府中害我徒儿灵宠之事,便就此罢休了吗?”
王贵儿被问的一愣,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后姜炁便将人扔出了门,额外奉送了一句话:“若是想让我去救你家公子倒也不是难事,只是我那猫儿尊贵惯了,即便是九重天的神仙都不管对她不敬,结果在你们家受了这般委屈,若是这事没个说法,只能让你们家老夫人另请高明。”
王贵儿带着这话回来时,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跟着晕过去。
好在她身子骨算是康健,由着媳妇喂了一粒养荣丸,渐渐缓了过来。
“他这是要我老婆子跪在地上求他啊!”老夫人愤恨的锤着自己胸口,口中满是怨愤。
王贵儿听她如此说着,也觉得有些事瞒下去不合适。
他道:“老夫人,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正心神俱伤,哪里有功夫听他的俏皮话,当下道:“你若有话便说,若是无话便去想法子请姜先生进府。”
王贵儿悻悻耸了耸脖子,再不敢说废话,直接交代:“老夫人,依着奴才浅见,姜先生要寻的公道,并非是应在您这里,而是应在了三姑娘那里。”
王翠茹此时也在屋中,听他这话,当即怒骂:“王贵儿,你在放什么屁?”
她母亲伸手掐了她一把:“在祖母面前,你说什么浑话?”
王翠茹不甘心的瞪着王贵儿,“王贵儿你一家老小可都是我王府的奴才,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可要有个数啊!”
王贵儿讪讪道:“奴才便是心里有个数,才将这事瞒了许久。也正是因为心里有数,才要说出来。”
老夫人这时候也听出这事有自己这个三孙女的事情,当下怒喝了一声:“王贵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只要你说的是真的,老婆子保你一家富贵。”
得了老夫人的保证,王贵儿便将三姑娘故意陷害猫的事说了出来。
“奴才得了公子的令去追查此事,查到了玄天门那位被三姑娘请来的仙长身上,那位仙长言道,是三姑娘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诬陷一直猫。而那个所谓的缚妖散,也只是寻常的蒙汗药,不说是猫,即便是人喝下,都得昏昏沉沉倒地不起。”
老夫人不可置信看着自己一贯疼宠的三孙子:“三姐儿啊,你这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翠茹还在坚持狡辩:“祖母,您不能随意听信一个奴才下人的话就来定孙女的罪啊!那猫的确是能听得懂人言,且勾的哥哥非她不可,一人一猫日夜缠绵在一处,实乃是药物害人啊!”
王贵儿说:“能听懂人言的也并不一定就是妖,也有可能是仙家豢养的灵宠,更有可能是已经成仙的神物。”
王翠茹怒目看着他想要喝骂,终是身子病弱,晕了过去。
她晕了过去,这事却还得解决。
王贵儿继续说:“公子曾言道,他那日在火场之中,看到夫人变成了一只通体银白双眸碧绿的猫,脚踏祥云离去。之后数月,他一直在寻找一只通体银白的猫,直到姜先生进府,才知晓原来夫人便是青一仙长的猫。”
三姑娘的母亲见自己婆婆有心动之状,急忙开口问:“那那位姜先生到底是来治病的,还是来为他的猫寻仇的?”
这话一出,老夫人原来已经动了的心思又歇了下来。
是啊,若那姜炁只是让三孙女道歉也就罢了,若是要让她偿命呢?那可该如何是好?
王贵儿没回答自家夫人的人,而是说了句:“夫人,三姑娘是您的孩子,大公子也是啊!姜先生入府后只是一包药下去,已经缓解了公子的咳症,您不能因为想护着三姑娘,害了大公子的性命啊!”
“好个伶牙俐齿的奴才,我今日便……”夫人想要趁机处置了这个奴才。
老夫人怒喝一声:“好了!”
一屋子人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沉着脸道:“不论这事是不是三姐儿做下的,防火烧猫是我老婆子的令,今日我便去那姜炁府上,想要看看他如何处置。”
说罢,吩咐小厮备了车,一家子人往姜炁租赁的院子而去。
他们这一家子人浩浩荡荡,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有人便询问跟着夫人太太出来的小厮询问这是出了何事。
那被问的小厮便说这是有一位神医仗着医术高明,要让他们家老夫人对着他养的一只猫赔礼道歉。
这事能算得上是一桩奇事,于是身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等到了姜炁的院子时,已经有数百人。
风孤海此时正在后院调息,有人来向他禀报了此事。
风孤海骂了声:“糊涂。”
来人不敢吭声,只敢躬身站着。
他还在骂个不停,“这王家是想靠着人多势众占了歪理,好让姜炁低头,她却是没想一想,那姜炁何等样人物,哪里会低这个头。”
说罢,也吩咐了车马,朝着姜炁那边赶了过去。
王家老夫人到了地方后,让王贵儿去敲门,但姜炁却是任由他们敲着,只是不开。
如此敲了半个时辰,老夫人深觉如此行事不妥,正想着寻个其他法子,便听见有人叫嚷:“喂喂喂,你们都是做什么的啊,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转了脑袋朝着说话之人看过去,便见青一一手抱着猫,一手提着菜篮子过来。
老夫人眼睛一亮,由着媳妇搀扶着过去,朝着青一深深鞠了一躬,道:“姑娘救我孙子一救啊,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修道之人,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条大好性命就是撒手西去。”
青一摸了摸烟霞的脑袋,又看了一眼这乌央乌央的人,问老夫人:“老夫人啊,您不过是来请我师父去看诊,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却是为何啊?”
老夫人被问住,立刻示意媳妇回答。
搀扶着她的媳妇立刻道:“姑娘有所不知,王府乃是深宅大院,平素里府里的主子也不爱出门。今日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城中百姓瞧着好奇,便跟了过来,倒不是我们让他们跟着过来。”
“哦!”青一若有所思的哦了声。
老夫人眸中一喜,正准备在劝,就听青一又说:“既然是跟着过来的,我瞧着你的带的小厮也挺多为何不将人劝走呢?如今这般看来,到有些像是我们师徒若是不答应,你们便要强行将我们带走一般。”
这话说出来,一片鸦雀无声。
王翠茹虽然没过来,但她的婢女却是跟了过来,这会儿见无人说话,便说了句:“姑娘,您师父说了,我们若是不向您的猫道歉,便不救治我们家公子。我们这一家子此行过来,便是要向您的猫道歉。”
说着,就要朝着烟霞跪下去。
“且慢!”青一伸手一点,那婢女已经牢牢站住不能动弹。
青一又道:“这俗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要害我灵宠性命的不是你,自然也用不着你道歉。”
说罢,她又讥讽一笑:“我这猫自幼修行,如今距离得道飞升也不过几年光阴而已。日后她若飞升,便是神仙,像你这等满肚子坏心思的人,又哪里有资格朝着我的猫跪上一跪。”
“那老婆子我,可有资格朝着姑娘的猫跪上一跪?”老夫人拿着拐杖拄地道。
青一正准备说话呢,只听姜炁在里面说:“青一,无需与她人多言,速速回来。”
青一只能收起自己满肚子不客气的话,提着东西回了家。
众人也不见她有动作,站到门前,那刚才死活敲不开的门此时轻轻松松被打开。
之前被青一骂过那婢女想要趁此机会冲过去,但冲到了门口时,却被一道无形光波遮挡了回来。
身后跟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当即指指点点起来。
“这户人家瞧着不俗啊,莫非是修士?”
“刚才那位貌若天仙的姑娘不是说了吗,那猫是日后要成仙的,却被王家的人差一点害了性命去。而现在这王家人却不愿意寻了罪魁祸首出来认罪,反而还要逼着人家去治他们家得了病的公子,实在是过份。”
老夫人听着身后的议论,正准备让人去让他们闭嘴。
这时又听姜炁说:“老夫人,人的命数如何乃是天定,你家公子数年前便该离去,是你强求了玄天门之人,替他续了命数。也正是因此,你王家至此之后再无男嗣。如今他命数已到,早已不是人力所能救治,老夫人还是节哀吧!”
百姓听他这么一说,又开始议论:“这位仙长说王公子早就是个该死之人了,不过是靠着续命的法子依旧活着,这事一听便是有违天和啊,所以王家到现在连个能继承家业的人都没有,这也是报应啊!”
“唉,我记得几年前还曾见过王家的公子出门,这几年却是一面都见不到了!我看啊,那王公子此时只怕早已经不能算是活人,不过是靠着仙丹灵药吊着一口气,不死不活的活死人罢了。”
老太太听着这些话怒不可遏,当下就就要让人砸门。
便是这时,风孤海车架赶了过来。
城主车架过来,便是王家的人也需躲在一边。
风孤海下车后,看了一眼王家老夫人,而后到了姜炁院门前,朝着院门拱手道:“乡野之地,缺少教化,还望真人海涵。”
风孤海的身份可不仅仅是天光城的城主,他还是玄天门的首座弟子。
往日里天光城的百姓见那些修士时,总是对着他们城主毕恭毕敬,这还是头一回见着他们城主对着人毕恭毕敬,登时瞧着这院落的模样就像是瞧到了真神仙,纷纷跪拜了下去。
老夫人见着风孤海出现时,尚且没什么反应,见着他竟然朝着院门拜下去时,身子陡然软了下来。
这会儿她想要跪地道歉,求姜炁救自己孙子一命。
可惜她还没动作,风孤海已经让属下将他们全部送了回去。
王家之人刚离开,大门已经打开,风孤海走了进去。
百姓见王家人一走,人家神仙的门便打了开来,更加深信肯定是王家做事太过导致如此。又对着门跪了又拜拜了又跪,后得了城主府的人驱赶,才慢慢离去。
院中,风孤海瞧了一眼趴在桌上一声不吭的猫,再看看角落里正在择菜的青一,再看看一派云淡风轻抚琴喝茶的姜炁,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也没说什么指责的话,毕竟二人身份不同,他没资格指责这位真神。
他只是说:“百姓如今深信这里有真神仙,真人再住在此处怕是多有不便,不如暂居城主府如何?”
姜炁给他递过去一杯茶,道:“倒是不必了,我与王家还有些事要处理,到也不能彻底舍了他们而去。”
角落里的青一将自己缩的愈发小了一些。
她自然知晓师父与王家公子之间的事,此时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是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导致王家与他的彻底决裂,这会儿正愧疚难安。
风孤海眼见着劝不下他,只能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先告退,真人日后若有事,只需唤在下一声便是。”
姜炁挑了挑眉,示意他可以离去。
见他是真的不打算跟着走,也不打算借着自己的身份解决此事,风孤海一阵郁卒,却也只能离去。
“你还打算在那里蹲多久?”姜炁问青一。
青一扭捏着衣服走过来,沮丧道:“对不起师父,我今日不该同王家人说那些话的。”
烟霞可怜巴巴的喵呜了声,给青一求情,“真人您别怪她,她也是为了替我做主。”
姜炁无奈的摇头笑着:“在你心中,我便是让自己人吃亏的人?王家既然做过伤害烟霞的事,高低总得让他们摆个交代,哪里能这般轻易了事。”
青一忐忑的心被她放回了肚子里,开心的伸手抱住姜炁的腰:“师父,你对我真好!”
姜炁伸手手慢慢摸着她的脑袋,心中微叹,“我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