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苏仪救上河畔。就见他双手抱怀,止不住地哆嗦。皇子鸿怕他耐不住冻,就将昨夜毛毯为他裹上,并差遣林信升起篝火,供他驱除寒意。
龟龟在皇子鸿严厉地眼神下,慢吞吞地挪到苏仪面前,语气带有些许委屈与歉意地说道:“龟龟向先生赔礼。先前龟龟莽撞,不该上前抢夺鱼竿,更不该将您甩下河中。其实……龟龟真是无心之失。龟龟当时只是想叫您理会殿下而已,发生此事纯属意外!
另外,先生若要责怪,就请责怪龟龟一人,好汉做事好汉当,此事跟殿下无关。殿下等您一天一夜,当真辛苦,先生若真是国士,就不该对殿下……”
“龟龟,休要胡言!”秦鸿出声喝止。起初听龟龟道歉,言辞还算得体。但越往后听,越含江湖习气。最后,尽要为自己开脱。这简直胡闹:作为主子,属下惹出事端,焉有不出头善后的道理?
“…有任何…抱怨。”龟龟听到喝止,嘟囔地将话讲完。之后,垂下圆滚滚地脑袋,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瞧皇子鸿是何脸色。
苏仪经过篝火地烘烤,衣服已经不再滴水,头发与脸庞也水渍全消。脸色在火焰地映射下,不再苍白无血。他静静地烘烤篝火,对龟龟地赔礼不理不睬。
林信见此,实在忍无可忍,对苏仪抱拳行礼,语气生硬地说道:“先生,龟龟莽撞,累您受苦,实属无心。此时他已悔悟,诚心向您赔礼,为何先生依旧不理不睬?信不才,却也听得: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好乘船!先生如此度量,使信不敢恭维。”
秦鸿对此也感莫名其妙,揣摩不透其心思:
落水之前,他不理不睬,可理解为世外高人,通病如此;上岸之后,他不言不语,可理解为受其惊吓,需要调整;但龟龟向其赔礼,他既不斥责埋怨,也不接纳宽慰,仅是静坐无言,态度如故。使人异常费解。
林信此番说辞,语气虽然生硬,却刚好用来试探。所以皇子鸿并未阻止其言,而是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言而,苏仪听完林信之言,沉默如故。
秦鸿见此,一时也无良策,只能诚恳说道:“鸿御下不严,使先生受罪,实乃鸿之过也!鸿向先生赔礼,还望先生海涵。日后鸿必将约束其行,严加管教。以先生雅量,岂会与他计较。先生就此宽恕于他吧!”
皇子鸿亲自出面求情,赔礼。这在林信与龟龟看来,已经给足颜面,却不想苏仪仍然毫无表示,默不作声。
见此情形,龟龟抓狂地狠跺石头;林信愤恨地紧握双拳;皇子鸿深深地眯起双眼。
如今三人依次道歉,善言相赔,好话相劝。苏仪依旧如此行径,这已不是,接不接受道歉那般简单:此乃拒绝邀请之意!使我知难而退之策!
一言未发,一语未露,拒人千里之外。
千思百转,腹中万言,毫无用武之地。
没想到,守候良久,等来得却是这般苦果。如此莫名被拒,我岂能接受!若不问出因果,吾心何甘?
心想至此,皇子鸿深吸口气,平静异常地说道:“先生心意,鸿已体会。强人所难,与事不美。鸿不再奢望先生相助。民间有言:死也要死得明白!辞别之际,鸿望先生不吝赐教!”
林信与龟龟听皇子鸿言中之意,是要放弃相邀之事,心中不免焦急起来。二人深知,此人对皇子鸿谋划之计,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皇子鸿不辞辛苦,守候一日一夜,就是想请他出山从旁协助。这也是二人为何委曲求全,以礼相待的原因。此时,皇子鸿主动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如此一来,何人能为皇子鸿分忧?想到此处,二人对望一眼,一同下定决心:此人再不识抬举,绑也要将他绑回去。
苏仪闭目不言,态度依旧。
皇子鸿见此,遗憾摇头,起身施礼道别。苏仪心意如此,多说无意,日后还需再寻贤良,以善其谋。
“啪……”篝火四散开来。
皇子鸿听到身后动静,急忙转身望去。心中以为奇迹出现,苏仪回心转意。却不想见到如此一幕:
林信愤然踢散篝火,豹眼圆瞪,面庞青筋暴涨,左手食指伸出,抵着苏仪鼻尖,怒喝道:“你这厮太不识抬举!我家殿下诚心诚意,苦守日夜,你不现身也就罢了,既然现身怎可不理不睬。枉费我家殿下以‘国士’之礼相待。我家兄弟将你甩入河中,虽有过失,却也是你咎由自取。”
“就是,就是。龟龟已经诚心道歉,你气恼不理也还罢了。殿下出言赔礼,给足你颜面,你怎可一言不发,可还知礼数?既然殿下已然放弃于你,我兄弟二人也不必恭顺相待。”龟龟跳脚,恨声嚷嚷。
林信左掌将苏仪拎起,怒目而视,愤然道:“既然你不吃敬酒吃罚酒,林某再让你尝尝河水滋味。”说完,举步走向河旁。
“住手!”皇子鸿怒吼喝止,提步上前拦阻。刚迈几步,就见龟龟前来阻挠,一声暴喝:“滚开”,龟龟被他气势所聂,驻足不前。
林信刚要甩手将苏仪扔入河中,就觉臂膀被人拉扯,回头望去,却是皇子鸿掣肘。气急说道:“此人对您不恭不敬,殿下为何还要护他?信,若不将他整治一番,难解心头之恨。”
“放开!”秦鸿剑眉倒竖,语气严厉。
林信咬牙梗脖,愤愤不平,提着苏仪地左手,青筋凸起游动。
“放下!”秦鸿神态如故,语气却轻缓起来。
林信听出皇子鸿语气变得轻缓,豹眼左右摆动,心中迟疑是否真要违逆殿下。想起苏仪可恶之处,如此轻易放过,又委实不甘。思虑摇摆间与皇子鸿僵持不下。
皇子鸿语气轻缓,可不意味皇子鸿服软。
花草树伤势好转之后,顾雪琪提及那夜林信与皇子鸿的误会,花草树听后,曾微笑提道:“殿下生气很有规律。声音越大,越表示可以商量;声音放缓,则表示商量余地已经缩小;当殿下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出决定时,将再无商量余地,再无改变可能。”
秦鸿眯起双眼,紧紧地盯着林信豹眼,渐渐深吸气息。
林信知道,若再不放手,殿下必将震怒。于是,左臂一甩,将苏仪重重摔在河畔之上。恨声说道:“殿下待他如国士,苏仪视您如草芥。何必如此!”
皇子鸿重重地拍拍林信臂膀,轻叹说道:“国士无双,岂可辱之!”说完,来到苏仪面前,先将苏仪扶起,躬身赔礼:“今日属下连番得罪先生,鸿羞愧难当。还请先生看其护主心切之情,日后对他二人高抬贵手。鸿,感激不尽。”
苏仪虽然被摔得七晕八素,被身下石头咯得呲牙咧嘴,却依然一声不吭,对皇子鸿之言从耳不闻。
皇子鸿习以为常,也不多言,与愤愤不平地林信和垂头丧气地龟龟,并肩向河畔外走去。
苏仪望着三人背景,神色带有笑意,首次开口说道:
披星戴月已现诚,默言以对考验生;
观仆识主如何应,请君留步洗耳听。
秦鸿初闻诗句,愕然一愣,待猛然转身,就见苏仪盘膝而坐,面带微笑,伸手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