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尔加城北方十公里外,爱丽泽抑扬顿挫地曼妙咏唱声在广阔沙丘间往复盘旋。
她所准备施放的,是在南大陆法师协会官方发行的《施术者手册》中被称为三阶魔法中群体杀伤能力最强的法术之一——三阶魔法:帕拉塞尔苏斯的冰霜祷文。
这个从前魔法时代的天才魔法师帕拉塞尔苏斯所拟定的基本咒语演化而来,以在高温之下也不会融化的极寒冰砂作为媒介,纯粹以杀伤为目的战斗魔法。其创始本意,旨在通过用最低的施法成本对无甲目标造成最大杀伤。由于它凝聚的每一个冰凌都能被强大的施术者精确操控的特性,这个魔法又被前魔法时代的祭司们用作在大规模祭祀上献祭人祭的常用手段。
该魔法因此臭名昭著、源远流长,也因此让不少塔尔曼士兵们在看到这些冰凌成型的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个魔法。
被派来护送莉莉加“公主”的骑兵们大多都是作战多年的老兵,他们就算没有亲身遭遇过这个魔法,也或多或少从族里的施术者或者同伴口中听说过它的威力。这些如同水晶般玲珑剔透,晶莹美丽,在压抑天穹之下泛射着冰冷光芒的冰凌,对不会魔法的他们来说,可以说是令人不可疏忽的夺命死神。为了不让自己在这次本该没有一点风险的掠夺行动中丢掉小命,他们纷纷握紧武器,屏息以待冰凌的射出。
“……”
塔尔曼人严阵以待,集中精力为冰凌目标进行繁杂计算的爱丽泽却对他们的反应熟视无睹,在快速确认好了大部分冰凌的投射角度后,她轻启双唇,念出了收尾咒语之后赋予冰凌推力的咒文。
“翱翔吧,深寒的蝴蝶。”
伴着少女悦耳的吟唱声,浮在空中的冰凌如同离弦之箭,径直飞向了处于低洼处的塔尔曼士兵。
锵!
刀剑铮鸣,冰屑飞散,想象中的血肉横飞并没有发生。
面对这些比剑刃更加锋利的尖锐冰柱,蛮勇好战的塔尔曼人没有一点退缩,大吼着挥动武器便迎了上去。在他们的格挡之下,除了零星擦过的几根冰凌,其它几乎所有的冰凌都被从正面挡开。不过,虽然挡住了这次攻击,但这种硬碰硬防御所产生的强大反震力,也使得大部分塔尔曼士兵手里的武器脱手掉在了地上。
从冰凌的力度和角度来看,爱丽泽显然降低了魔法的一部分威力。这些冰凌被控制得刚好足以击落塔尔曼骑兵的武器,又不会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可谓既体现了她对魔法的强大操控力,又表达了她不愿意冲突真正升级的态度。对此,领会到了这个态度的士兵也默契地没有去捡起地上的武器——塔尔曼人虽然好战,但这不代表他们是傻瓜。对方既然没有闹出人命的意思,那么就现在这样撤退,也大不了只是白跑一趟;显而易见,在这种时候妥协无疑是比和一个占了地形优势的三阶魔法师正面对抗更加明智的决定。更何况,如果再拖下去。哪里还有时间找地方去躲开那该死的沙暴?
每一个塔尔曼士兵都相信自己的战友一定是这么想的,他们也相信如果换了其它任何一个塔尔曼军官,恐怕他也会是这么想的。但不尽人意的是,他们的指挥官不是一个军事主官,而是一个……
“啊!你这只讨厌的金毛狗,居然伤了我的米拉!”
因为骑着的白骆驼身上被划出一道浅浅伤口就会大声哀嚎起来的公主殿下。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莉莉加心疼地抚摸着骆驼的脑袋,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知道这是这位公主即将暴怒的前兆,一名塔尔曼禁卫骑兵赶紧以沙暴即将到来为理由恳请她下令撤退,可是,他的劝阻却仅仅只换来了莉莉加的一声“闭嘴,废柴!”。
“该死的金毛狗!你动了我的宠物,我就要把你的金毛拔下来做成地毯!你!你们这些废物!哥哥派你们来都是干什么吃的?!都给我冲上去!把她给我抓住啊!”
斥退了劝阻自己的士兵,莉莉加更加严厉地招呼起周围的塔尔曼骑兵。在她的“号召”之下,武器被击落地士兵们虽有些犹豫,但还是重新捡起了地上的兵刃。
“太过分了。”
爱丽泽皱起了眉头,她原以为这个所谓的莉莉加公主只是性格有些恶劣,可从她现在说的话来看,这个塔尔曼小丫头似乎有点恶劣过头了。同是塔尔曼人,同是小女孩,她觉得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向导虽然很蠢,但性格就比她要好上很多。
虽然一开始爱丽泽只是准备用一些魔法手段把他们逼走,好救下商队。可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些人多势众的塔尔曼骑兵真的听从莉莉加的命令不要命往上冲的话,她就只能使用杀伤性手段了。
“一群废柴!快给我上去把这只金毛狗抓住!不然我就让哥哥把你们都吊死在树上!”
“是!公主殿下!”
见自己的手下依然犹犹豫豫,莉莉加气呼呼地夹带威胁催促起他们。这下塔尔曼骑兵们再也不敢怠慢,坐骑仍然完好的十几名骑兵咬着牙催动骆驼,朝着爱丽泽和阿尔伯斯冲了上去。
“阿尔伯斯!”
“爱丽泽!后退!”
在骑兵催动骆驼的瞬间,这对恋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爱丽泽后撤一步准备起下一个魔法,阿尔伯斯则挡在她前方,引弓瞄向了越来越近的塔尔曼骑兵。
……
嗞——
阿尔伯斯手中的弓弦越绷越紧,爱丽泽也从材料口袋里再次抓出了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冰砂。
……
“来自冰霜之国,满载冷酷与深寒的冰之精灵……”
冲在最前方的那名塔尔曼骑兵耳边再次响起了爱丽泽的声音,少女的嗓音虽清澈动听,但他却没有任何兴趣去欣赏这个声音。
在面对有魔法师辅助的南方王国部队时,塔尔曼人很少能取得胜利——当他们的对手是一个处于战斗状态、精神高度敏锐的魔法师时,即使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沙漠骑兵欺到了法师的身前,也不能保证那个该死的法师会在下一秒出现在其它地方,或者突然变出一团火焰把自己烤熟——这个事实不禁让不熟悉魔法的他感到相当紧张。
……
嗖——
阿尔伯斯瞄准离自己最近的一匹骆驼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在这种距离之下,锋锐的箭矢很轻松地就命中了它的目标。一个塔尔曼骑兵狠狠从骆驼上摔了下来,可除开他之外,其它的十来个骑兵依然在向他们靠近。
“请接受我,接受我这在黑暗与寂静的世界之中……”
金发少女的吟唱依然在继续,远处,原本苍白的天空已经被压抑的灰紫颜色全盘浸染,而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从遥远北方蔓延而至的蔽天沙尘,也渐渐从天地交接之处显露出了自己的庞大身影。
……
“追逐一片冰凌而至……”
漂浮在爱丽泽身旁的冰砂开始慢慢凝聚成一根根冰凌,在此期间,阿尔伯斯的弓箭也以惊人的速度又射倒了两匹骆驼。
嗖——
高大的驼兽发出哀鸣扑倒在地,让骑在身上的骑兵跌落尘埃。尽管在第四支箭矢射出之后,围攻上来的塔尔曼骑兵只剩下了个位数。可是,剩下的骑兵也已经距离阿尔伯斯只有几米之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几秒之后他就会被塔尔曼人给击倒在地。这样,他身后还没有准备好法术的爱丽泽便会完全暴露在一队以近战见长的塔尔曼骑兵面前。
“该死……”
阿尔伯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再次搭箭上弦,可时间似乎已经不再站在他那一边。眼看着,塔尔曼人的棍棒就要把他撂倒在地……
……
啪啪啪!
就在塔尔曼人的战棍和他帅气的脸庞即将做出亲密接触之时,几声急促的枪声突兀地响彻了沙漠。随着枪声响起,剩下的骆驼纷纷被打中腿关节倒了下去,将塔尔曼骑兵们给摔了个倒栽葱。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阿尔伯斯将头别向枪声传出的方向,只看见一个穿着沙漠斗篷、手持怪异武器的黑发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
“小妹妹,是你?!”
在他刚要开口之前,认出索尼娅的爱丽泽已经欣喜地停下咒文,一把抱住了稍微长高了一丁点的索尼娅。
“啊……!”
被突然到来的拥抱吓了一跳,索尼娅赶紧关上了手里圣诞树的保险,以防枪里的5.45花生米意外走火。
“爱丽泽姐姐,你还好吗?”
“我们没事,小妹妹,你怎么这种时候还在沙漠里?”
“嗯,因为一点特殊的原因。”
“咦,难道小妹妹你的家住在沙漠里?”
“可以这么说吧……”
……
半分钟后。
“那边的小野猫!你是塔尔曼的叛徒吗!居然跟那个不知廉耻的金毛狮子狗混在一起!”
旁若无人地和爱丽泽叙了几句“旧”的索尼娅,直到被一声愤怒地指责打断,这才正视起自己眼前的“敌人”。
被射倒的塔尔曼骑兵早就惊慌失措地撤了回去,被劫掠的商队也因为即将到来的沙尘暴和这里的危险情况,乘刚才交锋时扔下货物偷偷逃离了现场。因此,在这里仍然充满战斗意志的就只剩下了嘴巴嘟成へ字形的莉莉加。
“……”
见索尼娅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莉莉加也用愤怒地眼神对了上去。
“……”
“…………”
“………………”
两个小女孩用同样的漆黑眼眸隔着几十米对视了好一会后,率先撑不住眨了眨眼地索尼娅终于不想再继续较劲下去。
“那个,爱丽泽姐姐,沙暴快要来了,我先带你们去我住的地方躲避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