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地底升腾而出,携着淡淡的黑色罗力在空气中不断流转,弥漫在整个空间。
浓重的雾气缠在每个人的四肢上,渐渐蔓延,不孔不入地钻入人们体内。
体内的血脉被渐渐削弱,暗淡地凝滞在体内,而每个人却毫无感觉地继续酣睡。
危险的气息已经四处弥漫,却依旧打不破人们的美梦,它只是在等,等着人们从美梦惊醒的瞬间,然后永远的停留,停留在无助、恐惧、脆弱的瞬间。
凄厉的猫叫响彻整片夜空,大片的雾气一下沸腾,可怕的能量像破裂的藤条一样横扫整片空间,将近四十道窗户同时爆裂,带起一整片爆破的火光。
屋外的老人微抿唇瓣,淡漠地看着响着炸裂声的房子,眼里的光如黑猫一样精锐。
火光带着精纯的罗力熊熊燃烧,贪婪地吞噬尽所能看到的一切。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利光般划破沉寂的黑夜:“你究竟想做什么?”
老人的瞳孔剧烈震颤,似是没料到这里还有别人,强自镇定地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玄冽的眼中满是冷漠的光线,颀长的身影立在有些佝偻的老人面前,莫名有种强大的威慑力。
老人微低下头,看着地面,嘴角浮起一丝最后的笑意:“是你呀?”
玄冽的眉梢纠结成一团,要是没有在楼梯上的那一瞥,他现在或许已经在火光中消失了...
老人将沾满汗珠的毛巾放在台前的脸盆里,丝毫没注意到楼梯转角处一只闪着亮光的眼睛,于是那只眼睛没有受到丝毫阻碍地透过了他的面具,茂密的胡子之下,狰狞的烫痕和翻出的皮肉让少年的瞳孔一颤,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
越是要藏的伤痕,越是难以从心里抹去。
老人扭头将目光继续放在火光上,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我其实不是非杀他们不可,但我只有这一种做法。”
“你知道吗,最让复仇者心痛的事,就是复仇的对象在你正不断变强的时候已经死去,只需要这么一瞬间,你活着的意义就全部凭空消失了。”
老人眼中的痛苦和挣扎一丝不落地收入玄冽的眼底,让玄冽冰冷的瞳孔微微松动,更加凝聚地看向老人。
老人伸出手掌隔空抓住那耀眼的火屋,继续对玄冽倾吐着从不与人言的痛苦回忆:
“我要杀人的原因和我递给你毛巾的原因是一样的,只因我和你一样,是一个异族人,是被这个飞岛永远排斥与摒弃的存在。但我又比异族人更严重一些,我还是低等的黑猫族人,我的血脉远远卑贱于这些高傲的玄武族人,所以他们对我的排斥又更盛了一些。你能想象吗,我每天做的最多的便是挨打和饥饿,寒冷天挨饿街头、下雨天满身伤痕对我来说都是很平常的日子。”
老人放下手掌,说完全部的回忆后,原本和善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这些我都能忍,都会忍!种族被捣毁,我原本就没期待过其他种族会对我有多好,但有件事我绝不能忍,我的家人、我的兄弟,我可以挨饿他们绝对不行!而我这样苦心呵护的人们,却因为一条该死的禁令全被判了死刑,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残忍的‘危官’,我苦苦求他,我会带我的族人离得远远的,再也不会靠近玄武飞岛,他却依旧一把火烧毁了我的家,而我的家里正是被他用铁链囚禁的我黑猫族剩下的全部族人,我们族最后的希望!”
老人凄厉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更加绝望:“他死了,而我现在正苟且偷生,多么讽刺!我恨玄武族、恨玄武族的‘星官’,我要他们尝尝失去自己族的族人是何种滋味!”
老人眼中一直闪烁的泪光终于流下,就像他心里积聚成河的痛苦一样有了倾倒的入口。
痛哭的、悲凉的、绝望的情绪直直传达入玄冽心底,玄冽也有那么多正在异地忍受着欺凌的族人,每次一想到他们或许正在被人狠命殴打着,玄冽的心就像被剜了一块,疼到了骨子里。
都是自己深爱的奉为生命的人啊!
玄冽眼中的晶莹越来越满,满得非要流下才能畅快!
玄冽抽抽鼻子,准备强行收回眼中的泪水。
说到底,男儿拼的是硬气,有泪也绝对得往肚子里吞!
泪眼中被一击贯穿的模糊身影一下扼住了玄冽的心脏,抽动鼻子的动作骤然停止。
凌厉的剑气划破了老人脆弱的身体,将老人抡在了地上,永恒地订固在了地上。
老人流淌的泪水停在了脸颊上,失去了生机的眼神依旧痴痴地望着那火光,像看着心中未尽的痛苦。
玄冽顺着剑柄所指方向望去,眼泛冷光地看向半空中的苇河,此刻苇河泛着熊熊罗力的玉手在他眼里实在再罪恶不过。
大火被倾轧的水系罗力灌溉,冰冷的寒光柔和地刺穿了邪恶的黑雾,一切都平稳下来。
看见此时安全下来的屋子,飞越轻轻落地,放心地松了口气,随即扭头将严厉的目光落在了玄冽身上。
半空中的苇河神色淡漠地对上了玄冽敌对的目光,冷声道:“异族人就是异族人,玄冽你始终和我们怀着不一样的心!”
听见苇河的话语,飞越紧蹙起眉头,喝道:“你话说得未免太过!”
苇河反抗道:“你也知道刚刚是怎样危险的情况!那么多学员差一点就全军覆没了!”
“是!我知道。”
飞越板过脸,将严肃的目光落在玄冽的身上:“玄冽,你可知这次事态严重!教官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怎么可以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感情用事!”
两人凌厉的目光不断在玄冽身上扫来扫去,空气中的气氛简直可以凝结成冰。
微微的阳光从远方掠近,一抹耀眼的斜阳横穿过三人之间。
在阳光炙热之处,一大片的阴影落在了山路上,激起一片踏地声。
正向阳光处,武荡扬起大大的笑脸,指挥一队学员从容到达了旅馆前。
“玄冽,我武荡把大家安全带到了!”武荡冲着玄冽挥手道。
飞越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看着武荡半天说不出话来。
苇河更是瞪大了眼,难以接受眼前的画面...
当火光还在绵延的时候,
黑雾缭绕在整个空间,阴暗的地界中,玄冽金色的血脉缓缓流动。
玄冽打开冷静的眼眸,眉心精光一闪,涌动的金色血脉像撕扯生肉一样咬尽了体内的迷魂雾。
玄冽的身体迅速坐起,身上的淡淡威压显露而出。
沸腾的血液野蛮地贯入精悍的脉络,强悍的意念力疯狂甩出,狂暴的劲波随之呼啸而起,卷起一股股汹涌的风暴,狠狠冲刷嚣张的黑雾。
黑雾丢盔卸甲般逃散而去,众人的眼皮随之打开,只是身体还是僵硬地摊在原地。
相比筋软腿软的武痴,坐在地上的武荡就显得轻松很多,轻轻放松手臂上的筋骨,看向眼前暗着漆黑眼眸的少年。
“我去开路,你护住大家。”
“好。”
一股默契不言而喻。
所有的误会烟消云散,只是伤人的话语却难以随风散去,玄冽抬起泛着寒意的眼眸望向半空中的苇河,脑海中老人倒地的样子依旧挥之不去。
玄冽不会忘记,他是个异己,他与这个种族是两个难以相融的存在。
更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上还背负着许多人的命运。
那些人与自己血脉相连、骨肉相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