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梅姐只管打麻将,三顿饭由七婶代做,但今个却把七婶从房里请出来,放了假……
七婶摸不着头脑,回屋把年伯叫了起来:当家的,去那小屋瞧瞧……
年伯捧着保温杯,倒了茶水,一边走,一边吹,干起串门的活来………
小屋的门开着,年伯第一次来串门,他在门口站了站,那意思是想进来唠嗑……
小强忙起身,扫座以迎。
年伯在屋里唯一的那把破椅子上坐下,“咱们是邻居,过来看看……”
小强:“有劳,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托你多照顾”
‘这孩子会说话’老年打心眼里道。
屋子虽简陋,但收拾得整洁,床板上铺着旧纸板,一床薄被折叠的工工整整,一如军人的习惯。小强坐床上,脚边是一小黄狗,摇着尾巴煞是可爱,他一言一行都有股摄人的气息,无论如何都很难把他与骗子想到一块。
年伯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羊城,这烟普普通通,五块钱一包。
小强:“抽我的,家乡烟”,说着递上一包精装白沙,别人敬烟多是一支,他一挥手便是一包。
年伯接着,念道:“鹤舞白沙,我心飞翔………我虽不是楚西的,却也知道这烟好”
“我这还有好茶,山里带来的”,小强用电水壶烹出一壶绿茶……
“真香……”年伯一边品茶,一边开聊。
“找到活没有?”
“还没有……找活不急,慢慢来”
“……那靠什么用度?”
“全靠朋友周济,刚好有个朋友打了五千过来”
“这不有钱了?”
“哎,那够,小弟上学前两天又给寄了”
这时电话来了,还是彪爷,年伯听了一通,什么?居然有人肯出五万请他吃饭,出场费,……十万都肯,年伯弄的迷迷糊糊,觉得对面这小子虽不算坏人,却有点飘浮……不踏实。
小强说了几句就挂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股烤牛排的香味,是房东家传过来的,加了孜然的香味连小黄狗也流口水……
年伯:“奇怪,包租婆下厨了”
“女人做饭,有啥好奇怪的”
“你不知道,平时除了她女儿从国外回来,一般她不做饭的”
小强:“也许她今天请客也不一定”
年伯:“她会请客?这么多年,没见她请过谁,就算她请客也没人敢去,十人见她,九个头大”
小强打趣道:“好好的为什么人家不敢去,她难道就不能谈朋友?她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人也还年轻,难道就没人想吃她的豆腐?”
年伯嘿嘿一笑,“她的豆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你可知道她以前的老公是干嘛的?”
“干嘛的?”
话到嘴边,他似乎觉得说漏了嘴,语焉不详便匆匆告辞了。
这时小强收到了信息:饭好了,快过来,我在门口等你……
梅姐居然连他号码都弄到了。
背后说人家坏话可不好,何况还是自己东家,总不成端人家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回到家,年伯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你看我这张臭嘴……
七婶:咋的了,叫你去看动静,怎么打起自个嘴巴来了。
年伯:有啥好看的,人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七婶跳脚道:我说你个榆木疙瘩,这会人家都进去了,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年伯一愣:进去了?……
再一看房东门已关上了。
七婶没好气道:你前脚刚走,人家就进去了,连狗都带进去了,就你这榆木疙瘩不知道!让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进去就进去了呗,吃顿饭有啥大不了的”,年伯满不在乎。
七婶小心的把门关上,心事重重,“糟了,怪不得把我支开,这回梅姐是动了真心,搞不好咱们得跟着倒霉……”
年伯:你有病吧,神经兮兮的,就算人家好上了关咱啥事啊!
“我说你个榆木疙瘩,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关系”,七婶耐着性子开导:你看我一个月挣多少钱?
四千块。
还有呢?
帮包租婆做饭打扫卫生三千。
还有呢?
那还有?
你个死木头,咱住的这房子,还有水电费可曾交过一毛钱,还有平时咱吃的,用的可曾花过钱,不都是从梅姐那里抠出来的吗?
年伯:说这些干嘛?你不嫌丢人?
七婶:你看他们才刚好上,就把我支开了,饭也不用我做了,这以后二人世界……我不成了电灯泡了,以前阿风在的时候,她可从不要我插手,家务都自个包了。这要真成了,那以后还用得着我?再说这男人要是娶了她,能在这村子呆得住?这地方上有阿婆还有阿风的哥嫂,这可不是上门女婿……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栋房子?别人容的下他吗?梅姐要是铁了心跟他,远走高飞,树倒猢狲散,还有咱俩的好事?咱不也得扫地出门………
女人最了解女人,自从阿风去逝,梅姐这些年表面上每天打麻将,其实过得并不轻松,原来温情款款女味十足变得脾气暴燥,就是因为没有男人滋润。压抑了这么多年,她要是一旦动了真情就如洪水决堤,火山喷发一样……
年伯:“十年了,她要找男人早就去找了,还用等到现在”。
七婶:“你懂啥,你以为象你们男人是人就上,梅姐眼光高,当初阿风那么出色,她能随便看得上别人……”
年伯:“不错,这就好比吃惯了香米就看不上红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以前他当过民办教师,随口爱来几句诗,这些七婶不懂,她忿忿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小子才来几天?好好一个人给迷的三魂五道”
年伯没好气道:“你想哪去了,想那么多干嘛?有这本事可以摆摊算卦了”
“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这才多久,八字还没一撇,又不是人家肚里的蛔虫,你知道人家咋想的”
七婶道:“我也希望不是那样……”
二人说这话的时候,小强已牵着小黄狗踏上了红毯……不愧是富婆之家,一墙之隔,水晶吊灯,壁画,红木家私,水族鱼缸,酒柜应有尽有。这次感觉与上次进来又自不同,梅姐笑容可掬,迎候在门边……此刻她焕然一新,换上了的新妆,一裘织金旗袍,岔口高开,雍容华贵,又不失时尚……
眼前的梅姐,就象换了一个人。
“让你久等了,尝尝我的手艺”
房间里弥漫着牛排孜然的香味,餐桌上摆好了铁板牛扒,三文鱼,芦笋炒虾仁,西红柿蛋汤,水果沙拉,红酒,高脚杯……
小强赴宴并没做准备,他连胡子渣都没刮,头也没整理,不管在哪里都是那个屌样,身上那股慑人的气息,却无法遮掩。
“好正点,想不到你还会做西餐”
梅姐嫣然一笑,:“好久没做饭了,不知合不合口味”
“我可没带什么礼物”
“别这样,你帮了大忙,今天要不是你……”
“好香”
“饿了吧,咱们别客套了,开吃”
小强从来都不是客套的人,也不管什么西餐礼仪,刀叉使用……吃就大口的吃,大快朵颐。
细心的梅姐替小黄狗也准备了一份,这小东西好久没开洋荤了,吃的不亦乐乎……
两人边吃边聊,说到了黑鲨。
梅姐:按说这人在西街也是有点名头,他出道也早,十三岁那年开船去岛上接货,遭遇了海盗,一行二十多人只他一人活着回来……后来在西街做了老大,收保护费,放高利,帮人了难,也弄出点名堂。可就是好赌,家产都输光了听说房子也抵押了,现在没钱了,人也不要脸面了………阿风在的时候他哪敢来撒野……
梅姐说起事来,一副江湖大姐的口吻,看来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阿风,她过世的老公想必也是江湖中的一号人物。
“你到底对他使了什么法子,让他乖的跟孙子一样,不怕报复?……再说你怎么让他弄出了十万块钱”
小强只是微微一笑,什么法子没说。
“黑鲨是没钱,可船破还有三千钉,现在他把钉子搭上了,没让他付利息已经够便宜他了,至于报复,我想他不会,现在他求我还来不及”,小强说起来轻描淡写,梅姐暗地里却是一惊,看向他的目光又自不同。
不管怎么说,黑鲨也算得上一号人物,竟然被他不声不响单枪匹马给抹平了,鱼不惊水不跳,一切都做在暗处,好象没事人一样。
对面这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就似谜一样让人看不透。
“你不吃,光看着我干嘛?”
“我就是想把你看透,可惜却看不出来”
“我有啥好看的?就一打流的”
这次进门小强注意到一个细节,上次客厅正墙上挂着一相框,这回取下了,只余下一个空印……他就是阿风?
自己不过是来吃顿饭而已,梅姐为什么把这像框收了,这个举动不同寻常……
“你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
“有什么要求?”
“没要求,能养活自己就行”
“我帮你”
………………
“姐的手艺如何?”
“很好”
“以后常来吃,我给你做,象自己家一样”
“那怎么行”。
一边吃饭,小强也在观察梅姐,这个女人,还有她以前的老公,跟黑道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算得上是个女强人,却也有温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