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朱来弟数着来人的数量,当他数到十一的时候,一个直径一米的红火球,滚了过来,随后冲出二十几个人,各拿回魂袋,张着袋子,有在地面上,有在天上,直奔坎匀桥。朱来弟一声怒吼:“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上啊。”何劲一看,确实是东冥的人,正是东冥十堂沈翠翠、陈子岸,十二堂孟尝。红火球滚到了河里,只见一条丈把长的红皮蟒蛇肚子中间鼓起一个圆圆的大疙瘩,嗖的蹿出河面,在半空里,痛苦的七扭八扭。朱来弟跳到半空里,挥起长木刀,一刀扎在红皮蟒蛇肚子上,划开了一个口子,那个红火球立即被蛇挤了出来,落到水里去了,河水立即逆流起来。红皮蟒蛇照着朱来弟,张着血盆大口就吞过去。朱来弟一愣,喊:“你这个牲畜,是我救了你。”何劲一纵身蹿到红皮蟒蛇头顶上,一手抓住它的顶门,红皮蟒蛇缠绕飞腾,甩了半天没甩下去,何劲抓的更紧,想起自己的唾液有毒,兴许能跟红皮蟒蛇认亲,照着它的眼睛里吐了两口唾沫,红皮蟒蛇眨了眨眼,顺从了。何劲剑指陈子岸,红皮蟒蛇带着何劲向正在桥上贴引爆符的陈子岸冲了过去,红皮蟒蛇一尾巴就将陈子岸打进水里,引爆符被何劲揭了下来,撕了,又扭头攻向孟尝。沈翠翠一边打,一边忙着扫魂,朱来弟上前挡住,喊:“贱妇,还我两兄弟命来。”
陈子岸从水里爬上来,继续往桥上贴引爆符,朱来弟喊:“何劲,保住坎匀桥。”何劲踩着红皮蟒蛇的头,挥剑直刺陈子岸,三两招后,一把抓住陈子岸甩到岸上。孟尝又跑到桥下贴起了引爆贴,朱来弟喊:“这时候就得杀,你顾忌什么?”何劲踩着红皮蟒蛇又去赶孟尝,朱来弟一纵身也奔孟尝攻去,看何劲一剑刺向孟尝,用刀背一刀砍向何劲的剑背,何劲手一偏,正扎在孟尝的小腹丹田,孟尝的灵魂嘣的一声散了三魂七魄,尸体掉到河里。朱来弟把刀背在后背上,架住了跟过来的沈翠翠的刀。何劲心里一哆嗦,陈子岸看的真切,大喊:“尝哥。”向何劲一刀劈过去,朱来弟喊:“何劲,这就对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一对凑个吉利。”一边跳到岸上,又去缠斗沈翠翠。
红皮蟒蛇灵巧异常,有何劲站在头上,指哪儿打哪儿。何劲这时候的功力远在陈子岸之上,只是忍住了不对陈子岸下手,沈翠翠看孟尝遇难,下起了死手,一招功法通关叠,把朱来弟囚到了鬼门关,朱来弟正在迷蒙里睁不开眼睛,跪在地上,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灵魂出离,心里慌乱,这时闪过了一条红影,心知是何劲。何劲乘着红皮蟒蛇,看朱来弟跪落尘埃,灵魂已经错了位,直杀过去,接住沈翠翠厮杀。沈翠翠说:“何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劲说:“对不起,我现在是西冥府的人,我不杀你们,你们快走吧,不要逼我。”陈子岸跟过来,举刀奔何劲,说:“逼你又如何?古来征战几人回?”朱来弟缓过劲儿来,喊:“何劲,好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杀啊。”沈翠翠看看带来的人死伤大半,料定此次行动难再成功。叫一声:“走。”带着陈子岸众人如风一般退了。朱来弟要追,看何劲没动地方,也罢了。哨探照例跟出去八百里,查看东冥府动静。
水流正常,何劲跳下红皮蟒蛇,红皮蟒蛇立成一个S形竖在何劲身边,何劲说:“大蛇,你跟着我,我没有那么多灵魂喂你。”朱来弟说:“这蛇一离了水,就回不去了,倒是你一个好帮手。”何劲说:“它跟着我,吃什么?”朱来弟说:“这是通了灵窍的蛇灵,偶尔吃个该灭的灵魂就行了,不吃,跟着你就是职事,也灭不了。”何劲说:“那这桥上掉下河里的灵魂怎么办?”朱来弟说:“里面还闲置着一只癞蛤蟆,可以顶替。你立的不是蛇堂吗?有条蛇跟着,也算名符其实。”何劲点头。
查被收走的灵魂有二百五十六个,朱来弟说:“跟我们上次去东冥扫魂下场一样。何劲,我虽然不喜欢你,当然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可是这次我欠你一命。”何劲说:“不足挂齿。”朱来弟说:“放心,你对东冥人手下留情的事,我不会上报的,不过,这次之后,他们绝不会再把你当作自己人了,杀了东冥府十二堂主,你从此才真正属于西冥府。”何劲一皱眉,说:“是啊,敌人了。”心里骂了朱来弟千百回,又无可奈何,要是因为和朱来弟斗嘴,培养一个敌人,就得不偿失了,就让朱来弟好好的欠他一命好了。何劲暗气暗憋,心里虽然仍然当东冥府是家,可是家人似乎不会再原谅他了,回家的路被自己钉死了。罢罢罢,既然是西冥的人,就得为西冥办事,敌我之间,就是这个杀法,绝不能避免,迟早迟早。
何劲虽说下了狠心,还是心情极糟,跟朱来弟说:“你在这里收场,我先回西冥府去了。”朱来弟一拱手,说:“好,我这里死伤的弟兄也要料理一下,你走你的。”何劲也一拱手,辞别了,慢慢走来,一面散心。
一天的路,走了两天才走了一半。因为身边跟着一条丈把长的蛇灵,胆小的灵魂都不敢近前,何劲就叫它小红。在路上接到楚存雄的通告:速赶往南冥西陵山接应十二堂,限二十小时内抵达,这一趟黄金二十两。何劲纳闷儿,十二堂主毛依程,又一个跟自己不对付的人,楚存雄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何劲不去想孟尝,带着小红直奔南冥。
俗语说:望山跑死马,意思是说看到山的时候,其实离它还远着哪。小红不再保持它那优雅的S形,直奔山的东面游走,何劲踏上蛇头,走不到二十分钟,就看到毛依程满脸是土,只留嘴唇鲜红,皮带上掖着破衣裳,一条胳膊上带着血被南冥三堂主程宣、八堂主安浩然带着走。何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踩着蟒蛇小红的头顶,直冲过去,安浩然直觉敏锐,回头余光看到,一提毛依程,闪开了。何劲回转身来,和程宣、安浩然战在一起。程宣和安浩然都感诧异,安浩然喊:“何劲?我是安浩然啊。”程宣说:“不是吧,何劲?”毛依程大喊:“何堂主,救我。”何劲停下手来,傲然立在蟒蛇小红头顶上,朗声说:“我现在是西冥蛇堂,明白吗?”安浩然说:“东冥府通告是真?”程宣说:“毛依程曾经掳走过你弟弟。”毛依程说:“那时何劲在东冥,我跟他没有私仇,都是各为其主,你们不要挑拨离间,我何兄弟是不会上当的,如今我们是一家人。”
何劲冷冷的说:“出手吧,不要留情,否则死的是你们,我刚杀了东冥十二堂孟尝。”安浩然和程宣又是一惊,说:“何劲,你还想不想回头?”何劲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安浩然说:“何劲,你是吃错药了。”程宣说:“这小子功力又长了,咱们要小心。”何劲一边说:“这就对了。”一边乘着小红直扑安浩然和程宣。
安浩然掐指一弹,使出功法效感之因,何劲在迷漫的风尘里,岿然不动,小红直扑程宣,程宣挥刀直取何劲,两人在小红的盘旋中斗了三十几招,安浩然一边使出十二种功法,一边加入战团。何劲把程宣的长木刀搅飞了,程宣正要用小擒拿手,被何劲一把抓住,抛入半空,程宣还未立稳身形,蟒蛇小红张开血盆大口,一伸脖子把程宣吞了,扭头直奔安浩然。何劲一边心里不忍,一边狠下心来,直取安浩然。安浩然奋力难敌,只能丢下毛依程带人走了。毛依程在一边喊:“劲弟,不能放过那小子,一定要赶尽杀绝,不能留后患。”何劲也不追,用剑挑开毛依程的绳索。
毛依程低眉笑眼,说:“兄弟,幸好你来了,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往后,你看兄弟我的,我怎么对你。”一边说,一边拍胸脯子。何劲说:“十二堂,冥主有令,让你速回西冥府,另有差遣。”毛依程说:“这还没出南冥,你呢?兄弟?”何劲说:“好吧,我送你回西冥,再各走各的。”毛依程说:“一起走不好吗?你别看我现在狼狈,到了西冥地界,到处都是我的赌坊,保你吃香喝辣,呼风唤雨。”何劲说:“我另有公干。”毛依程一点头,说:“也是,你现在可是冥主面前的红人。”用手一摸小红,还没摸着,小红拿尾巴尖一扫毛依程,毛依程觉得头皮一凉,急忙一缩脖子,尴尬的一笑,说:“这蟒蛇是你新收的吧,真是物以类聚,名符其实的蛇堂,早该有,早该有。”
果然一踏入西冥地界,毛依程又有了十二堂主的派头,何劲一拱手,说:“告辞。”毛依程也一拱手,说:“何堂主,我欠你一条命。”何劲说:“我是拿了金子的。”毛依程说:“我老毛的命是无价宝,你对南冥的人手下留情,我是不会告诉冥主的。”何劲心想:果然和朱来弟物以类聚。嘴里说:“随便。”一拱手,扭身走了。毛依程望着何劲的背影,自言自语:“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窝在西冥府编外,有什么了不起?看那架势就来气。呸,早死早托生。”又一想,要不是他来,自己非在南冥府下蠹虫之狱不可,又一想,他不来也有别人来,又一想,别人谁来,难道是楚存雄?不可能,还是有这么个何劲好,傻小子。叹一口气,又说:“还是让他活着吧。”
灭了孟尝和程宣,何劲心里一阵阵的烦燥,不知该如何是好,走到一片竹林,拔出方天剑,使出拙力,一阵乱砍,直到筋疲力尽,躺在地上,蟒蛇小红S形悬在一边静默。耳边响起一阵箫声,悠扬哀婉,和银柳的箫声韵味大不同。何劲爬起来,带着蟒蛇小红向箫声走过去。现世凡人是看不到小红的,何劲并不担心,如果是通冥人,就更不用担心了。
何劲猜是一位思春的女子,一边又在自责,想法不光明。果然不出所料,一位清水丽人,衣着简朴,靠在竹根上正吹哩,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在一边砍竹子,听到何劲的脚步声,都停下来看。何劲急忙一前一拱手,说:“迷路的人蛇堂何劲,打听个路,老伯好,姑娘好。”老汉也一拱手,姑娘站起来屈膝行了个礼。老汉说:“这里是宁外市郊宁溪村。”何劲说:“正要问宁外市怎么走?”老伯说:“向前走不多远就出了竹林,过了宁溪村再顺大路走上三十里,就是宁外市了。”何劲说:“多谢。”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我听姑娘的箫声有些悲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姑娘说:“我叫闫应云,我男朋友丁家良到宁外市去卖竹货,半个月了,也没回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央人去找,音信皆无,我想要去,父母都不同意。”何劲说:“找人我在行,拿一件他用过的东西,我闻一闻就能帮你找,我可是比狗鼻子还要灵哦。”闫应云说:“洗过的衣服可以吗?”何劲说:“可以。”闫应云说:“爸,我去家里拿。”老汉说:“我也去。”何劲看老汉恐怕闫应云丢了,要看着她的意思,就上前帮着老汉拿砍下来的竹子,扛在肩上,跟着闫应云出了竹林,走到宁溪村一家庄户前,闫应云邀何劲进去,何劲说:“不打扰,我早去早回。”闫应云急忙回屋里拿出丁家良的一条裤子,另一包十几个馒头,两大疙瘩咸菜,六个鸡蛋。何劲接了,说:“姑娘的干粮备的好。”拱一拱手告辞。
何劲一边急往宁外市,一边撒下寄灵寻找丁家良。到了宁外市正是华灯初上,找了客店,吃了姑娘的干粮,洗洗睡了。睡到半夜,起来上厕所,只见一个寄灵坐在椅子上,等何劲从厕所出来,坐到床上,何劲说:“怎么样?丁家良呢?”寄灵说:“半个月前死在宁外市清水塘,是因为卖竹货误入了制造寄主纪询的一草阵,现世官方说是失足落水,冥界里纪询交了金子,开脱了罪责。”何劲说:“尸体呢?”寄灵说:“就在清水塘,没捞出来,据说有助一草阵的阴灵气聚拢。”何劲说:“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寄灵冷哼一声,说:“在西冥府只有金子,人命值几个钱?”何劲说:“把尸体弄出来。”寄灵说:“要打一草阵吗?”何劲说:“先礼后兵,弄不出来就打。”
何劲想先睡个好觉,结果一直到半夜还在胡思乱想,不得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何劲忙忙的洗漱了,吃了早饭,直奔清水塘。
清水塘边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宅院,何劲向门上人说:“西冥府蛇堂何劲来拜。”不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华服锦绣的瘦高男子迎了出来,见到何劲一拱手,说:“何堂主,在下纪询,一向多得关照,里面请。”何劲也一拱手,说:“好说。”跟着纪询进了门,到厅上坐下,上了茶点,纪询说:“何堂主既然来了,想必已经知道我是西冥制造寄主,多得何堂主至净之血的滋养,才能平安度日,真是感激涕零。”何劲说:“何足挂齿。我此次来打扰是为了一个人。”纪询说:“什么人?”何劲说:“丁家良。”纪询一愣,说:“不瞒何堂主说,前些时候,有个叫丁家良的人误入了我修炼的一草阵,已经死于清水塘了。”何劲说:“尸体呢?我要带走。”
纪询说:“尸体就葬在一草阵内,何堂主要带走,当然可以,可是一草阵是个活阵,要吐故纳新,尸体不消磨完,灵魂出不来,既不能替我守阵,也不能去投胎,这时候扒出来,除非破了我的一草阵,这可是我多年的心血,这个……,实在为难,这丁家良是堂主什么人?”何劲一笑,说:“我的朋友。”纪询打了个哈哈,说:“朋友?我多给堂主金子,堂主把这个人卖给我如何?”何劲把脸一沉,说:“对他的家人来说,多少金子也不卖。”纪询也收了笑容,说:“一草阵虽是我建,但又不是我能掌握,堂主能破,我也没话说,就请便,咱们通冥人,一码归一码,我跟堂主是想亲近的。”何劲说:“明白,我只破阵拿丁家良的尸体,别的也不管。”纪询站起身,说:“请。”何劲也站起来,直出大门,走到清水塘,看的出这青烟迷蒙之中的清水塘就是一草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