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钥匙一把锁,一个名字一个灵魂。何劲的十四堂被分配了一千个名额,在西冥和北冥搜罗本该投到东冥治下的灵魂包括残灵,并把遇到的本该在中冥、南冥治下的灵魂交割到中冥和南冥。何劲看着长长的名单,开头标着“冥未完成第十四号第一批”,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灵魂的信息:家乡住址,死时的年纪相貌,生前的习性特征,家庭成员的简介,定数行到多少,踩到了生命关键之处的几个点,善业多少,恶业多少,因缘多少,已有多少了断,存留多少,暗藏多少等等。各种符号、图表、颜色、数字,何劲看了两眼发花,心里发堵,合起来是厚厚的一本,超过了百科全书。何劲苦着脸问莫殊:“了解这么多有什么用?是不是必要?”莫殊说:“了解了才能找到,否则无迹可寻。”
罗卡奇说了:此次主要是六堂、十堂、十四堂联手。三个堂主坐到一起,商议了联合行动,彼此接应的方式、方法。
何劲向引魂使者陈子岸要了一袋子点引魂火的灵砂,拿着测魂仪、指南针,带着十四堂和借调的刘更、章秋、陈日香上了路。现世和幽冥的地址虽然一样,可是地貌有相当大的差别,所以要在现世和幽冥来回穿插才能确认一个地方。何劲他们租了两辆车代步,把测魂仪和指南针都摆在灵魂名单前面,拿了玻璃灯,里面点上引魂火。据十堂主沈翠翠说这个名单是有灵性的,如果遇到里面记录在案的魂魄,会自动翻到那一页。开始的路线是沿着东冥和北冥的交界。
夜里,何劲朦胧中听到一声叹息,感觉就象在耳边。睁眼一看,刘更等人也在看面前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跪在地上,对着引魂灯双手合什,闭着眼睛。灵魂名单已经打开,第一百三十二页。章秋说:“是个残灵,得不到引魂使者接引。”众人都看灵魂名单上的记录:董秋凤,北冥顺阳市法安街六十八号,女,四十一岁终,眉细鼻长嘴方,体端正无不齐,良善多忧惧,一子二女,定数行至五十四,踩六十二点三,善业二百一十层,恶业十四层,因缘七百五十六,已了三百六十二等等。章秋问:“大姐,你失了一魂,为什么不回家乡聚齐,等待引魂使者接引呢?”董秋凤睁开眼睛,说:“我散落的魂魄并不在家乡,而是在边城。我们北冥被割业力的灵魂,有的在这个过程中散落了魂魄成为残灵。心生叛逆,没能转生,又逃不脱的灵魂包括残灵和散落的魂魄都被北冥十二堂砌到墙里了,上抹一层白蒙灰禁锢,这样建起的城市叫边城。”
何劲等人听了,都想要直捣边城,当即把消息传给六堂和十堂,游太和和沈翠翠带人来和何劲会合,一面撒下人马打探。边城已经修建了十五年,初具规模,市面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正在修建的高楼外,围着一层不透光的绿帐子,里面是什么没人知道,直到高楼建好以后,绿帐子才会打开。北冥十二堂主肖学军十五年来眼看着这座城市在自己手中拔地而起,充满了自豪:真正的艺术品,且又牢不可破。
由于涉及到营造,游太和又把杨成林叫了来。何劲等望着边城和往来的人群,想着这一切繁华必须要毁在自己手中,也觉得无奈。可是这是一座本不该存在的城市,暗藏着压迫和屈辱,摧残和不公。
杨成林用手一摸就知道哪座是灵魂建筑,比普通建筑低个一两度。游太和也知道,那种建筑有一股残灵特有的腥气。入夜,杨成林要试一下破灵魂建筑的方法,到了一座灵魂建筑旁边,建筑的外表面上贴的都是大理石。杨成林用剑撬掉了一块,露出白蒙灰,试过了白沸散、甲方剂、花特料、嗅黑乳等几十种材料后,把硝腐盐涂到上面,用剑划开,一个灵魂的头立即钻了出来,面目狰狞地嘶叫起来。警报声响起来,游太和伸手一抓想把他拉出来,一拉没拉动,连忙扑地撒一把迷魂药,没想到那个灵魂清醒得很,一点也没用。沈翠翠拿出一个印章照着那个灵魂的脑门上啪的一按,灵魂安静下来,正在杨成林恢复现场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手持长木刀的人。何劲一撒除草剂,一阵白雾弥漫,几个人趁乱闯出重围,各自逃到城外约好的地点。除王希梦胳膊上受了一处刀伤以外,其他人都还好。
一堂全堂到场、六堂全堂到场、十堂全堂到场、十二堂全堂到场,连同何劲的十四堂共是五堂。杨成林画了个图,把灵魂建筑都做了标记,共三十处,准备大干一场。在东冥城外集结的时候,边城也是全城戒备森严起来,报信给北冥府和各堂告急。
等到午夜十二点,十堂的五十个热气球载着各堂刚近边城,披灵箭雨就射出来,何劲等从下面开始攻城,城里城外一片混战。冲过封锁的热气球到了各灵魂建筑的顶端,十二堂用绳子吊着凿开了建筑的外壁,撒上硝腐盐,建筑的外壁和白蒙灰大片大片的落下来,墙壁上各种面目的残灵挣扎嘶吼,建筑从顶端开始松动,一层一层不规则的墙壁被凿开,纷纷落下来,十堂的引魂火柱如火龙飞舞在空中,照耀着边城。东冥收了一批魂魄,收不下的魂魄四散奔逃,零散的魂魄也瞬间即逝,一堂的灵魂都在招呼解禁的灵魂各自回故乡去,完聚齐全之后,等待接引。到处都是呼号的声音,天上地下,狼藉一片。
北冥府远近救应的堂主们陆续赶到,东边是北冥四堂主吴江北,战的是东冥六堂主游太和。吴江北使的是钢雷迟住,四处焦雷震荡,空间交错,能令人头痛欲裂,震魂荡魄。无奈遇到的是游太和,使的是阳关浮浪,静流千尺,一浪招摇,四两拔千斤,轻描淡写地移身于钢雷迟住之外,吴江北还不知道游太和已经走了,拉开阵式,誓把游太和分筋错骨。
南边是北冥五堂主焦挺,战的是东冥一堂主汤少怀。焦挺使的是标门幽吹,凡在其中的人或灵魂方向感完全丧失,在虚空里辗转消耗,永无尽头,直至泯灭。汤少怀使的是静宜芳华,神定灵空,心如盘石,直直地走过标门幽吹。焦挺提刀剁过去,汤少怀反手一击,焦挺被封出去一丈有余,站在那里不敢动了,汤少怀径直出城去了。
西边是北冥六堂主王曼波,战的是东冥十堂主沈翠翠。王曼波使的是漫庭长庚,风吹孤凄寒凉,星照蚀骨销魂。沈翠翠使的是翠琅轩,一片温润,晕光荡漾,与漫庭长庚对峙,相持不下。陈子岸从热气球的吊筐里翻身出来,踩着几个空气泡,使出焰心一照,火热的气浪涌过去,与翠琅轩两下夹击,沈翠翠这才脱身,王曼波也不追赶,看着他们上了热气球走了。
北边是何劲和杨成林,没人阻拦。东冥的人全线撤出,上了热气球,如流星赶月,飞回松布岛。被东冥收回的灵魂共计二万三千六百一十四名,大部分是本该投到东冥的,本该投到中冥和南冥的被送至中冥和南冥,本该投到西冥和北冥的暂时安置在东冥新建的村落里,残灵拔给各堂负责完聚。联系五大灵珍家族,修整安置。
何劲负责的“冥未完成第十四号第一批”的一千个名额里有二百三十二个灵魂已经找到完聚,一百零二个可以转世。东冥主罗卡奇召见一堂主、六堂主、十堂主、十二堂主、十四堂主,大厅里点着引魂火的玻璃灯。罗卡奇说:“这次攻打边城急了些,中冥和南冥都说应该三冥联合,会收拾得更彻底。话说回来,也是因为急,才能打边城一个措手不及。不是我们厉害,是他们准备不足。有了前车之鉴,再要在北冥和西冥内部有什么举动,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何劲说:“北冥有边城,保不准西冥也有类似的地方。”罗卡奇说:“灵魂砌墙一事必定是绝密,五堂已经去查了,我们只能静候消息。”杨成林说:“同样是灵魂砌墙,西冥一定是另一种手法。”游太和说:“前次为救何爽已经在西冥府大闹了一场,现在他们应该是全戒备状态。”
正说到这里,外面进来人禀报说:“北八百里外恒河市遭受北冥攻击,破坏了那里的青城之城,共计劫走了五百一十六名正在那里劳作的灵魂。现世也受到牵连,孱弱未死的人被强行引去了六十一人的灵魂,致人猝死。四堂主吕恩实在场,后五堂主****、八堂主刘朴存赶去救应。现在北冥已经撤退,三位堂主正在收拾,重建。”罗卡奇说:“听到吧?报复来了。”游太和说:“幽冥界承平日久,名方用于作战的力量都相对薄弱,尤其是东冥、南冥和中冥,西冥和北冥至少比我们早二十年发展用于作战的力量。”罗卡奇点头说:“现在不得不急速发展了。小范围的胜利不能说明问题,长时间的对峙,差距恐怕就会显露出来。”
五堂回话说西冥的灵魂砌墙叫侧城,是西冥四堂主刘广洋、十二堂主毛依程主持建造。自从北冥边城被打破后,侧城已被清空,现世看不到,只在幽冥界,外设荆棘山,内有重重机关。罗卡奇让汤少怀、杨成林、何劲做前部,后续游太和、沈翠翠,再后是中冥一堂主姜涵、六堂主黄小飞、十堂主巫刚,再后是南冥一堂主齐章回、六堂主叶梅、十堂主包如意。
汤少怀、杨成林、何劲刚近侧城十里之内,就感觉和风扑面,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汤少怀刚一进去,感觉头发一竖,忽地转身就退出来。杨成林一拎何劲的后腰向后一纵,还没纵出来,地上伸出几根粗壮的藤条,疯狂的向上生长,盘根错节,枝叶繁茂,瞬间把杨成林和何劲包在半空,尖利的刺直扎到肉里,鲜血从衣服里渗出来。莫牙刚一现身,也被生长的藤条包在里面,刺扎得透明的体液也流出来。杨成林深知各种材料的性质,使出安山印,周围的藤条僵化起来,杨成林刚要跳出来,新的藤条又绑上来,僵化的立即腐朽掉落下去。杨成林快如闪电的使出安山印,跟藤条比起了速度,正在拼命挣扎,藤条忽然一松,都缩回地里去了。杨成林、何劲和莫牙都摔到地上,滚出侧城的十里界限之外。
杨成林感觉身体里热血沸腾,一股从来没有的冲动:一定要干点什么大事业,对,杀了吴之柱,做西冥之主,不,做冥界之王,拯救幽冥界的大英雄,翻身起来头也不回地直向西冥府的方向去。何劲一脸胀红,猥琐地笑着,想和叶梅洞房花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步一颠的向南冥跑去。莫牙认真执着的在一边唠叨:“西冥府有冥界最大的金库,那里的金子其实都是我的,我得拿回来,放在别人那里怎么放心?”一边说一边三蹿两蹦地跟到杨成林后面。汤少怀一看情形不对,使出翻阳掌,照着三个人后心一人一掌,三个人利落的转身都躲过了,杨成林说:“你不要误了我的大事。”何劲说:“你不要误了我的好事。”莫牙说:“你不要挡了我的财路。”三个人义愤填膺地围攻起汤少怀来,莫殊带着几个寄灵出来帮着汤少怀,挡住了三个人的去路,陈子岸坐着热气球正飞过来,看到自己人打了起来,喊道:“有话好说。”汤少怀喊道:“他们都中了荆棘山的毒了,快叫游太和来。”
陈子岸带来了游太和,沈翠翠也跟了来。沈翠翠、陈子岸都来帮忙,把杨成林、何劲、莫牙反背着胳膊压在一边,游太和取出针来,给三个人都扎了一针:镇静剂加断妄剂。三个人渐渐从激昂到失落,彼此看着十分泄气。
汤少怀说:“这荆棘山最理想的是用火攻。”陈子岸说:“要论烧东西,引魂火肯定不行。”何劲说:“普通的火呢?”杨成林说:“现世的火也不行,太实了。荆棘山是虚的,它的性质也许是气,也许是水,也许是火,也许是土,也许是金,占了木的形式,真正的性质反而不是木。少怀所说的火,也不是真正的火,而是以火的形式存在,但性质不是火的东西。”游太和说:“据说南冥六堂主叶梅用的是梅花阵,梅花沾身会有冻伤,伤处随即起火,那火扑打不灭,越烧越冷,直至僵硬。”
几个人随即请叶梅到场,何劲仍然是一看到叶梅就吐不济河水,杨成林让何劲回避。叶梅带着五十个寄灵飞身到了侧城的十里边界之内,脚一沾地,粗壮的藤条就从地面直窜出来,叶梅和寄灵踩着藤条,尽全力发动了梅花阵,侧城周围十里的天空,漫天的红梅花如雪片一般飞落到密密麻麻的藤条上,藤条参差不齐,最高到了三百米,红衣的叶梅和寄灵如翩翩舞蹈一般,始终踩在藤条顶上,在藤条停止生长的瞬间,火焰腾空而起,一片火海。叶梅和寄灵踩着藤条走到边上,飘然而落。旁边寄灵递过手巾,叶梅擦了擦汗。杨成林等在远处望着,默默不语,心生敬佩。大火烧了一夜,映红了天际。
荆棘山已破,东冥、中冥、南冥联合的共十一位堂主都带人到了侧城,西冥接应的三堂主余波、四堂主刘广洋、七堂主王洋、十二堂主毛依程也带人到了,就在侧城外两边交战。破解了外围的各种机关,东冥十堂、十二堂,中冥六堂,南冥六堂先入了城。西冥灵魂砌墙与北冥不同,杨成林用尽了带来的材料,也不能揭开墙壁外面那层黄皮,凿也凿不动,急得直冒汗。中冥六堂主黄小飞灵机一动,用手指轻轻的揉搓,黄皮软下来,发出一股臭焦皮味,一扯,扯下一块,墙壁里的灵魂有气无力的耷拉下来,杨成林赶忙传令下去,都用手轻轻的揉,一边揉,一边扯下墙上的黄皮,一边拆墙,一边接收那些魂魄。时间飞快地过去,解救却快不起来,西冥的人越来越多,灵魂砌墙被剥了十之三四时,东冥、南冥和中冥各堂渐渐难以应付,各自拼尽全力,撤出了侧城,边走边战,直退至中冥边界。
灰头土脸的东冥、中冥、南冥联合的各堂,到了中冥计点战果,共收灵魂一万八千九百二十三名,东冥四千三百一十五名,中冥六千九百八十二名,南冥七千六百二十六名。整理收拾已毕,各回各家。
何劲负责的“冥未完成第十四号第一批”一千个名额里又有一百九十六个灵魂已经找到完聚,六十一个可以转世。何劲屈指一算,还剩七百零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