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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高台塑琴心(1 / 1)

玉虚子的郑重其事越发称了卿云的意。他已经好久没有抚琴,今天竟托了他的福来一次劫后余生的开始。昆仑的天也是抚琴的天,一望无垠的冰晶都已准备好享受这“饕餮大餐”,凛冽的风声正是来做和的,还没有开始便让卿云陶醉其中,愉心满怀。

高高的架台上焚着香,香烟缭绕直冲蓝蓝的天空,天下的昆仑弟子一排一排威严站立。卿云和玉虚子相视而笑,两人的笑是其乐融融的,又各是乐在其中的。卿云笑的是要看看玉虚子这道貌岸然之下到底有多少花样,玉虚子笑的是卿云到底还是上钩了,各有各的算盘却殊途同归,都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满意,又不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都是高人。

一个弟子走到玉虚子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卿云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玉虚子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尴尬、迟疑和气愤,却转眼又淡定自若,心中便有了些数。玉虚子对卿云讲:“琴心姑娘不来的话,这仪式是做不成的”。卿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昆仑仙派的弟子们在小婉那里吃了亏,刚刚就是在向玉虚子诉苦。继而想到:好你个玉虚子,我还没点首,你竟敢先行去拿人?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卿云仍不显山漏水,微微的笑着,这无疑给玉虚子吃了一颗定心丸。卿云继续说道:“哦,这个我得亲自去才行,否则我那小婉妹子恐怕会坏了大事。在下暂请告退,怠慢之处万望仙兄海涵。”听完卿云的话,玉虚子的笑容稍微一僵,却仍然伸手相让,显示了大昆仑周全的礼数。卿云心想:或许是昆仑山上冰封太重的缘故,竟将玉虚子那张老脸冰的极厚,可笑之极。

“巫山、巫海,陪卿云仙长去请客人。”面对弟子,玉虚子的威严显示得淋漓尽致。两个弟子稽首,迅速跟上卿云。卿云也没有推辞,带着两人直奔客房而去。一路上,昆仑的景色却是好看起来,风吹着雪沙在路旁打着滚,用心良苦地卖弄着雪舞的精彩;闪耀的冰晶偶尔钻进眼眶,微微地刺着深瞳彰显自己的存在;两个弟子沉默却坚定的步伐就像挂在店铺里出卖的衣服,前前后后摆着样子好招揽可人……这么些惹人陶醉的景色,真让卿云禁不住笑了起来,笑到了心里去。

卿云把两个昆仑弟子留在门外,一个人进屋带琴心和小婉。琴心仍是老样子。小婉喘息微定,向卿云细说了刚刚发生的冲突。原来一切都没有逃出卿云的猜测,玉虚子“请”人的方式是蛮横的,这也是玉虚子的最低能之处,明明打着卿云的主意,却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性,无怪乎昆仑仙派的仙法是图有虚名,连做人做事的形式都拿不好,只剩下西王母的旗号了。小婉还说那个广彬有出手帮助,卿云当然知道这是小婉的魅力,且不去管他。

卿云和小婉把琴心扶到小冰身上,自己御剑带路,很快便赶回了琴台。玉虚子身边多了几个弟子,身上紧紧捆缚着绳索,似是犯了什么大错,卿云心里一乐,知道又是一场精彩的演出等着欣赏,索性与他演到底。

玉虚子满脸惭愧,这种惭愧是极其诚恳的,否则他便会失去信任。这种惭愧就是杀人越货后对衙门大人的忏悔,是身败名裂后对残生的醒悟自责,是野火的最后光亮想要得到重生的期冀,所以是万分诚恳的。玉虚子使劲拉过一个弟子来,对卿云说到:“卿云,为兄实在是抱歉,刚刚这三个弟子竟然未经我允许擅闯琴心姑娘的房间,现在我已绑缚在此,任凭你发落”。卿云暗暗好笑,这个玉虚子避重就轻的本领可是自古罕有,他一不说经过他的允许,逃避了责任;二不说在琴心房间大打出手,减轻了罪孽;三不说被小婉打得屁滚尿流,保留了颜面。也罢,仅仅是这样他已经足够窘迫和可怜了,后面的好戏还很多,卿云可不想瞬间就打破现状,于是故作惊讶的看了看小婉,问道:“怎么了?刚刚有人去琴心房间吗?”小婉看了卿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也瞬间会了意,赶紧绷起脸,仿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样子,把玉虚子看傻了眼。

卿云笑着,一路大步走向几名弟子,亲自给他们解缚,并说道:“仙兄哪里话?小婉一直在琴心房间里呆着,也没有见到过昆仑的弟子进去啊,你许是听了什么传言了吧?别因为误会伤了和气。再者,天下仙派是一家,哪怕真的是去了又有何妨,一家人嘛”。玉虚子看了看卿云,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惹人发笑。

卿云走到小冰身边,扶着琴心下来。琴心才是当前的最要紧事。卿云心想:她定是中了昆仑的妖法,看来玉虚子早就打上了玄音古琴的主意,今天抚琴便是他的第二步了。卿云倒是什么都不怕,要来的总会是要来,还不如将计就计,把玉虚子的本来面目看个清楚,也好解开心中的谜团。

玉虚子看琴心仍在昏睡,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却转眼被斜挂的日头带走,只剩下黑黑的影子落在冰晶的地面上,总是叫人看不穿。

小婉扶了琴心。卿云把七伤琴稳稳端在手里。看到手中的琴,卿云便看到了太子长琴和师旷,便看到了自己跳动的心。太子长琴的身姿在卿云心中飘逸,清商清徵之音在卿云脑海中回旋。这把曾经被妖魔冥界误当做玄音的琴体竟让卿云通了七世尘心,这一切都是仙缘巧合,又是命中注定,逃是逃不掉的。看着被冥君拨弄断的那根武调,竟在一瞬间自动连和起来,七伤琴的仙性也是显而易见的。

卿云一步步走向高台,把七伤端正的放在案子上,仔细地看着这把再熟悉不过的琴。看着这把琴,仿佛是上一世的遗物又幻到了现世,勾起心中丝丝温情;而那些激昂慷慨、单纯冲动的日子,也随着回忆沉进了冥河底,无论如何也是回不来的。他知道,现在所得到的要比当初多得多,但也正因为这些多,却让他失去那些微不足道的少,而那些微不足道的少恰恰是他心灵中最美好最难以割舍的东西……

玉虚子站在高台之下,问卿云是否已经准备完毕。玉虚子的问话不紧不慢,卿云却愣是听出了几分急切。他想得到,这急切中隐藏的既是不可告人,又是他最想揭开的谜底。于是正襟危坐,伸手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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