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变数在即(1 / 1)

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建元十六年,北海公苻重于逃往蓟城途中被吕光追杀,唐公苻洛遣至长安后被苻坚发配西海郡,幽州之乱就此平息。

于是乎,六年前琀璋为慕容冲留下的三道谶言皆已成真,六年之后,便也已到了慕容冲兑现他当年诺言的时候。

琀璋已经等待了这一天的到来整整六年,这大约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有耐心的一件事,甚至忍了那么多年真的没有再跑到太守府里去过一次,都是为了她身为先知的骨气,然而现如今她终于熬出了头,可以意气风发地站到慕容冲面前去趾高气扬地炫耀一番了,她必要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五体投地。

一心猜想着慕容冲低头会是怎样一副场面,肯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琀璋难免不激动雀跃,于苻洛被发配的消息出来的当天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住了那么久的竹屋,到达城门口时连城门还没开,眼睁睁地等着几个小兵开了城门,第一个就冲进了城内。害得那几个没睡醒的兵还以为她是谁家昨天晚上偷跑出去夜不归宿的姑娘,站在她背后饶有兴致地讨论了良久。

时辰虽然还早,可是比她还早的人依旧大有人在,在开了城门之后城外小贩农民一进城,城内的早市就算是开始了,而城里想赶早买到最新鲜的瓜果蔬菜的人亦不在少数,不多时街道上的人已经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琀璋费劲地挤在人群里前行,明明平时自己进城摆算命摊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这要做生意的时候没人,不做生意的时候人又太多到底又算是个什么规律?

人一多,人与人之间就难免会有意外的摩擦。

琀璋走至某个街角转弯处的时候就迎面撞上了一个跑得飞快的男子,确切地说,应该是被撞上了,那人跑得极其之快,琀璋在下意识地哎呦了一声之后,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就已经跑得没影了,就连一句对不起也没说。

要不是她有要事在身懒得浪费时间,肯定要抓住他好好教育教育。

七拐八拐,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太守府门口,还是熟悉的建筑,还是熟悉的守门小哥。

琀璋嘴角一勾,她打从今天开始,就都要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并且要成为这太守府里的最尊贵的客人。

收腹,挺胸,抬头,琀璋就差学着唱戏的样子走台步了,那样似乎就有些太小人得志的模样,她还是得低调些。

走近,走过石狮,上阶梯,守门小哥注意到了她,伸出了手,应该是要为她开门。

然而就当她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要跨门槛,连一条腿都已经抬起来了之时,上半身却被二人给共同拦住了,以至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原来两人伸出手来是要拦她而不是为她开门。见了她的窘样,好笑道:

“姑娘你谁啊?”

该死,不过几年没见,他们竟然都不认得自己了,当年还是他们收了自己昧良心钱的来着。骂完该死之后,也只能渐渐冷静下来,毕竟已是六年,自己容貌大约也有些变化,都说女大十八变,有时一夜醒来之后照镜子自己也会觉得自己长开了不少,他们一时间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琀璋勾勾手指示意他们凑过来,随后挑了挑眉,神秘道:“仔细看看清楚,你们真认不得我了?”

两人便听话地凑过来,看了半天,一人还是没什么反应,一人倒突然面色大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哦,你是……你是……那个谁!”

虽然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但好在总算是被认出来了,琀璋总算欣慰了一些,而另一个守门小哥还是没有什么灵感,一门心思问他的同伴:“到底是那个谁啊?”

“哎呀,就是当年在门口拦下了太守马车,后来还常常偷偷进府的那位姑娘啊。”

小哥压低声音不耐烦地解释,终于让脸盲的同伴也想了起来,长长地哦了一声,彻底回忆起当年琀璋在太守府里的不朽传奇。

据某个夜里送茶的小婢女说,她可是曾经在某次太守府里的夜谈时侃侃而论,令在座众人瞠目佩服的存在,气势风采慑人,哪里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仰视的。只不过后来多年未见,府里人私下各种猜测,甚至还有人猜她已当上了东晋谢公子的门客,早已去了东晋。

“原来是琀璋姑娘,快请进,快请进。”

两位小哥想起了她是谁,连忙推门低头,不敢多看,也不敢再再多说一句话。这位姑娘当年才十四就已有如此气派,如今长了几岁,还不知又长了多少脾气呢。自己只是个小小守门人,哪敢招惹。

琀璋当然毫不客气,骄傲地甩甩头,熟门熟路地跨门进去。

而在门在自己背后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分明地听到了两位小哥偷偷摸摸地讨论着自己。

“几年不见,琀璋姑娘竟然出落得如此标致,与当年大不相同了。”

“你可快别说了,标致又如何,脾气还是当年那个脾气啊。”

听闻第一句话时琀璋是心满意足的,然而当听到第二句话时,脚下便一不小心一个趔趄差点失态。

自己脾气到底又怎么了?

怎么了!

虽已六年过去,太守府里的建筑风景倒并无什么变化,与琀璋想象中喜新厌旧的官家做派完全不同,按照脑海中的记忆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与此起彼伏的假山景观,琀璋熟稔地绕过后院来至慕容冲的书房,倘若她没有猜错,自己要找的人此刻十有八九必在此处。

然而事实上,她这回只猜对了一半,慕容冲的确在书房,可并不是在书房里面,而是一身居家素服站在门外,抬着美丽的下颌不知在望些什么。

琀璋顺着他的视线也望过去,发现不过是当初设计这座后花园的能工巧匠所借的一个远处山景,越过书房门口湖上的六角飞亭,斜斜的便是远方的青山,以远借之法收云山耸翠,即便身在院墙之内也能感到无限天地。

然而琀璋在山中住久了,并不觉得这空阔天地到底有什么好,只觉得他们达官贵人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朝那远山又瞅了几眼,还是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摇摇头,继续朝看山的慕容冲走去。

又走了没几步,终于被似乎一心远眺的人发现了不请自来的自己。

忽然之间和那双前一秒还包容万千风景的眸子对视,琀璋不由得懵在原地,慢慢地才见他眼里的那些山水风云逐步褪去,显现出一个惊讶慌张的自己。

而他,六年未见,身形高了许多,但一如当年削瘦雪白,站在风里衣袂飘飘,仿佛临江之仙。看见自己到访,亦是意料之外的表情,不过还是一惯的凤眼带笑,花瓣一样的唇轻轻勾起。

“好久不见,太守大人。”

既然被抓了现行,自己也不能够怯了,琀璋渐渐微笑,朝他盈盈道。

随后对方便这样回答她:“的确好久不见,在下知姑娘今日必来,早已恭候多时了。”六年之期已至,三谶已成,今日她必定会来,这一点他早就知道,唯一令他意外的,是长大之后的她,一张兼着青涩与几分娇俏的脸,再换上漂亮的衣服,竟然让人觉得如此惊艳。

琀璋没料到他原来是在等自己,呆了一呆,则又见他将手一伸,另一手推开了书房的门,仪态万千:“不妨进屋详谈。”

她自然不会拒绝,顺势便走进了书房里,里头的装饰陈设果然也还是六年前的模样,就连书桌上的笔都一枝未变过,她总算是看出来了,慕容冲是个相当恋旧之人。

听着身后的人已将门合上,琀璋一面看着那枝当年自己用它写下三道谶言的雪瓷紫毫笔,一面悠悠地说:

“愿赌服输,这回你总该让我留下了吧。”

原以为这下对方不管出于纳贤还是服输,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收自己做门客,可是自信地等了半天,身后并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事到如今,他这样的身份总不至于还要死不认账吧?琀璋皱了皱眉,回头。

慕容冲面对琀璋忿忿的表情,却还是没有回答一个字,神情不置可否。

仔细想来,当初和他打赌的时候并没有第三人在场作证,他若是认定要耍赖,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证据能拿出来,该死,都怪当初没有谨慎一些。琀璋立马就急了,生怕他不认账,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

眼见把她逼得快要跳脚,至此,对方才垂着眼眸终于淡淡回答:“此事非同儿戏,请容我再想想。”

“那你快想。”琀璋实在是站不住了,几步走到慕容冲身边盯着他,高声道,“你快些想!”

只不过这慌忙一动之间,她似乎感到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疑惑地低头一瞥,脚下果然有一物,居然是张折好的纸。

这张纸的意外出现让她将催促摇摆不定的慕容冲的事先放了放,继续皱着眉蹲下捡起了纸,拿在手里翻来翻去,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也想不起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身上去的,难道是因为刚才和那个莽撞的人一撞?不管了,还是决定先将这来路不明的纸拆开再说。

一旁的慕容冲见她的注意力被这小小的纸条吸引了过去,神情在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又全然变了,一部分也是疑惑,另一大部分大约还是顺势转移目标,问道:“怎么了?”

“没事。”

此等严肃的表情在琀璋脸上是少有出现的,一出现则终于有了几分先知的神秘高冷,在看完纸上头的字之后,就连声音仿佛也瞬间变得低沉起来,原本就乌黑的眸子色彩又深了一深,低低笼在睫毛之下,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我要离开平阳一段时日,等我回来之时,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语音刚落,琀璋便飞速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身影就已消失在远处尽头。

慕容冲头一回见到这个姑娘竟然也会有如此一面,难免不可思议,沉默半晌,终究猜不到究竟有什么事能让她露出如此神情,可心里却忽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北朝,乃至天下,怕是快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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