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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怪洞黄书(1 / 1)

被搅醒的李淳抬眼瞧见女子缓缓走来,步伐虚浮,不似之前那般矫健,且面上轻纱血迹斑斑,不禁愕然道:“你怎么了?”

女子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坐到一边的方正的石块上,褪去了白衣,露出印有乌紫拳痕的雪白香肩,接着从包囊里掏出布袋,取出数根银针,用以祛瘀疗伤。见李淳傻愣愣地瞧着自己,女子冷眼回望,神色讥讽,嗤之以鼻道:“果真天下乌鸦一般黑,莫非你们男人都是这般?”

未料对方说的如此直白,李淳脸色微红,低头不语。过了片刻,女子运功疗伤完毕,起身叫李淳抱上还在酣睡的女孩,继续赶路。李淳跟着女子出了树林,沿着蜿蜒河流而走,半时辰后便见着前方有处山洞。除了白衣留在洞外,三人都入洞腹之中,李淳这才发觉这山洞内暗道无数,纵横交错,若是冒然深入,极易困死其中。女子并没打算深入,只是找了处干燥地方,抱着女孩闭目歇息。

李淳靠着一边石壁坐下,睡意又涌了上来,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李淳给一阵尖锐的鸟叫吵醒,女子却似早已醒来,神色警惕。女孩在她怀中揉着眼,睡眼朦胧,问道:“娘,白衣发现敌人了?”女子轻抚着女孩额头,将一本封面无字黄书递给她道:“没事,你拿着这个带他进去躲着。”

“不好,这畜生干的是放风的活儿!”一年迈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我先进去,你在这看着,莫让那厮跑了。”另一个声音说道。

女子眼神凛然,低声道:“还不快走。”女孩只得依言,带着李淳往洞内深处跑去,穿过一条条岔口,直至面前出现一扇石门挡了去路,方才停下歇息。

“你怎么知道这里边的路?”李淳缓了口气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来过了,你真蠢!”女孩一双水灵的大眼看傻子似的斜睨着他。

李淳吃了个鳖,转而看向石门,发现门上有块凹陷的手印,面上覆有一层风干的血迹。李淳好奇的走上前,用手推了推石门,可门纹丝不动,上下一打量,这石门除了有块血手印,根本没有其它的机关要领。敲打了下石门,李淳一惊,这石门起码得有三尺之厚,且材质坚硬,堪比说书人口中的黄玄门。

“你竟然来过这,应该知道这机关在哪,怎么不打开?这么厚的石门,进去躲着肯定不用担心。”李淳继续摸索着石门,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难道真的是要用手不成?”

女孩侧耳专心听着洞口细微的声响,看也不看李淳,撇着小嘴不屑道:“要是能躲进去,我娘还出去干嘛?你也别用手了,这门是开不了的,我娘警告我千万不能用手挨那个地方,不然会死的。”

“嗯?你小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李淳愣了愣,看着自己的右手刚好嵌入了凹陷的掌印,喃喃自语,“怎么没用,难道这门还会看人?”

正当李淳准备收回手,却惊觉手掌被一股巨大吸力死死吸附在门上,立马左手拽着右手,用脚使劲蹬踩石门,却无论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惊慌大叫:“这门有古怪,我撤不开手!”

“你!”女孩皱着淡眉,瞪着大眼,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娇声喝道:“怎么就不听话呢!”

“你干嘛不早说?你早说啊!”李淳嚎啕大叫,手上传来的吸力愈大,一股热流自手掌蔓延全身,酥麻难耐。当他整个身体都要贴在石门上,忽听咔咔数声,石门竟开始转动,从里射出刺目光芒,逼得他难以睁眼。女孩上前死命拉住李淳,可当石门转动,顿感天旋地转,直欲晕厥,脱口一声惨叫,便同李淳双双遭吸进光芒之内。

当两人相继清醒,才赫然发觉内里大有乾坤,不似洞中之景:近处浅草黄花,浓淡相宜;远处泼墨山川,天水一色。一入其中,便觉仙气扑面,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世外桃源吧!”李淳惊叹道,望着干净澄澈的碧空之下,仿佛一切都显得不大真切,虽美如诗画,但有无暇之憾。

“你看,”女孩指着前边一处清雅园居,喜道,“那边有户人家,我们过去看看。”说完便扯着李淳跑去。

院里只有两幢简朴的小草房,每间房除了有张石床再无其他,两人找了一圈,才发现此处并没住人的痕迹,更像是一些隐士高人去后荒芜许久的住所。

“都是你,要不是你这么冒失,我怎么会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小女孩鼓着腮帮,怒冲冲地瞪着李淳,“现在好了,我怎么回去,我娘还在那儿。”

李淳一脸无奈,心里却道:若不是你们抓了我,我能到这地方?为了稳住女孩情绪,他说道:“竟然能进来,肯定就有出去的路,咱们等下到处找找,我看这地方说大也不大,这湖铁定是过不去的,说不定就在近处能找着出路。”

“现在就去找。”

“诶……你要找也别往湖边跑啊!”

世事不顺十有八九,两人找了半天,果然毫无发现,此方天地方圆不达数里,四周皆被大山湖川所阻隔,除了花木山川、水中游鱼外,连只鸟兽活物也无。女孩毕竟年纪尚小,孩童心性,起初对李淳一阵抱怨不满,过了一阵便童心渐起,拉着李淳到采撷花草,编织成圈,或到湖边赤脚踩水,嬉戏浅滩游鱼。

“这地方倒也奇怪,连只鸟都没有,河里边的鱼却还不少。”李淳奇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娘说人死就会变成鱼,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人肯定都死了。”

“……”环顾静无生气的四周,李淳顿感脊梁发寒。

玩的累了,两人便躺在湖边的草丛中,直到有了饿感,李淳下水捉了几条肥鱼上来。好在李淳包囊尚在,有了火折子生火不是问题,在草房院内架起了火堆,一阵翻滚烘烤,溢出的香味已让女孩垂延吞津。李淳看她模样好笑,将先好的烤鱼递给了她,女孩接过烤鱼大口吞咽,竟未吐刺,李淳便道:“你一不怕烫,二不怕刺,还真适合吃鱼。”

女孩皱着眉,两颊圆鼓如丸,边咀嚼边道:“这鱼没刺。”

“是么?”李淳也拿着一条鱼吃起来,果真没刺,不由一笑,“这鱼不知什么品种,不仅没刺而且肉质纤细,要是拿去集市,定能卖个好价钱。”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气氛渐暖,相互说了姓名,李淳方知这女孩叫作杨烟,又继续聊了会儿,杨烟却不再透露其他消息,李淳打算旁敲侧击驱魂丹的念头也随之告破。

这片天地处处透露着古怪,空气中时常弥漫着令人精神爽利的香气,却不知从何飘来;就连天色也如戏台变脸般迅速,刚还万里晴空,片刻之后便暗了下来,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已是繁星当空,夜色苍茫。杨烟趁着睡意,到其中一间草屋躺下,李淳则独自坐在院中,望着漫天星河,发呆良久。

当星月隐去,皓日悬空,天地已然变换。

一处林间大树下,露水汇聚叶尖落至李淳鼻翼之上,李淳被这份清凉惊醒,然而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自己所处之地竟是昨日的小镇之外。起身环顾周遭,杨烟已不知所踪,他低头却发现女子交给杨烟的那本黄书掉落在地。满腹疑问的他拾起黄书,还来不及翻看,黄书突然化作一道金光射入他的眉心。

李淳脑中一阵剧痛,他捧着脑袋半跪在地,喘气如牛,那剧痛持续片刻才渐渐消去,李淳全身已被汗浸湿。稍稍休息了会儿,李淳感到舒服了不少,脑海中随之浮现出一篇晦涩古怪的经文,他看不懂经文,却不知为何能懂其义,通篇看完,大概知晓这是一篇武学功法。

这篇功法除了三个阶段,还有一套七七四十九式练体集气的法门,经过奚罗的之前的指点后,李淳明白这其中奥妙,却限于自身所知,实不知该如何下手,踌躇半天,干脆不再多想,找了处干净的河塘洗净身子。有趣的是,在水中李淳试着练习了会儿奚罗所教的集气练体招式,感觉较于地上更为轻松,然而依照那篇功法里的练习,李淳却感到力不从心,怪异而困难的姿势令他体质无法跟上,更遑论保持片刻。想了想,李淳决定还是先从简单的入手,那篇经文里的功法暂且不急。

出了林子,李淳立马沿着大道赶路,困了就睡路边,饿了就吃干粮,如此两天之后,李淳总算赶在太阳落山前看到了蜀都城墙。

此时的姜国国号永昌,却四面受敌,北有南朝纷争,西有火罗吐蕃虎视眈眈,东边沿海琉璃倭寇猖獗,数十年来东土大地战乱频发,唯独关隘险要,地势为高山所阻的蜀中相安无事。如此一来,蜀中仗着原料物产的优势,商业发展如日中天,各大商行蓬勃兴起,正如姜国盛行的一句“东有临安甲天下,西有蜀都富流油”,一语中的。

入了城,便见摊贩临街,店铺鳞次栉比。李淳穿过熙攘人群,找了处面摊,要了碗槐叶冷淘。待摊主端上面来,李淳问道:“老板,劳烦告知小弟唐门在哪。”

摊主道:“小哥要去唐门主事的唐家堡还是唐门的百草堂?百草堂就在西城,离这不远,唐家堡的话就得出城,往西走个三里,倒也好找。”

吃过面,李淳到西城了,一眼便看到牌匾醒目的百草堂。接待他的是位花甲老人,一个面相和蔼却透露着精明的掌柜。听他要找林成峰,老人便道:“咱这虽是唐门产业,但不染江湖之事,你要找的人估计在唐家堡,不如上那问问。”

趁着城门未关,李淳依着老人的指点总算找到唐家堡所在的山头,问过门丁,门丁见他衣着寒酸,其貌不扬,叫他在此等候,自个进去通报。不久,奚罗与一名同龄少女走了出来。

“奚姑娘,李淳叨扰了。”李淳露齿而笑,神色透着一股傻气。

不料奚罗面有愧色,一旁的少女更是好奇的打量着李淳,异色道:“奚姑娘?”

奚罗道:“上次情况不许,跟你报了假名,其实我姓罗,单名一个汐字,以后可别叫错了。”

“奚……罗姑娘心思缜密,小心点自然是好的。”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李淳得知那扮相娇贵的少女叫做唐彩婕,看样子应是唐门中人。二女问过管家,便领着李淳到了安排的住所,罗汐道:“你既然来了,也算我们罗刀门的半个人了,不瞒你说,家父乃是罗刀门掌门,本门原是属于江南武林,因江湖恩怨迁居至此。这段时间,你暂且住在这里,等掌门回来便可。”

相谈一会,唐彩婕已是兴致寥寥,听此忽打趣道:“干嘛说得这样含蓄,我看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你俩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罗汐俏脸一红,作色愠道:“你若再没个正经,以后找我切磋我可不留情了!”

待二女走后,李淳静下心思,便开始琢磨起经文内的练体集气之法,仍旧无果,想想可能是自己体质基础不行,便练起罗汐所教的基础之式。两者相较之下,就连李淳这个外行中人都清楚其深浅之差不止千里。经过一个月的苦练,李淳已将基础的练体集气掌握纯熟,站桩姿势亦十分稳固,不一会儿就入了妙境,身体有如石像,一动不动,只余自成规律的呼吸吐纳。

“小弟竟将这‘单足鹤’式练得如此纯熟,实在不错!”

李淳回过神来,却是“蛟龙”林成峰进了房,不禁赧然笑道:“林大哥谬赞,小弟还未加入贵门就练这实在有些不妥。”

“小弟毋需拘泥小节,你能来此便道明了你的决心。”又以为李淳在提醒他加入门派,林成峰话语一转,“眼下江南武林局势动荡难测,掌门有意迁居蜀中发展,以避风头,且本门与唐门有所渊源,可以相互照应。至于小弟入门一事,还得暂缓缓。近日我便要出发接应掌门,你在此待上一阵便可。”

李淳道:“小弟明白,就等着喊上林大哥一声师兄。”

“如此甚好,就且委屈小弟了。时辰已不早,下人自会端来饭菜,你一路鞍马劳顿,就在此好生休息。”

听此李淳暗忖道:“林大哥为人和善,处事密不透风,自己虽然曾帮助过罗汐,但只是一个还未加入罗刀门的穷小子,且不论他武功高强,仅凭这份气度实非自己所能比拟。”待林成峰走后,他用过晚饭,便模样客气的将碗碟端出递给下人,随后自个在大院中闲逛。

唐家堡建的极大,小山半腰上屋宇错落,楼榭成群,其中花池绕园,廊亭相接,若不是常驻于此的,实易迷路。

李淳来时便已注意唐家堡的布局繁复,此时一人闲逛,只敢在自己暂住的院外逗留,好在院外便是用于游玩观赏的园林,居中是一潭栽种荷莲的小湖,其上修有雅亭供人落脚歇息。此时夜色甫盛,气死风灯与路旁灯龛照亮了湖畔景色,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湖边。

“罗姑娘?”李淳上前道。

罗汐没有转身,只是望着淌满湖面的残莲,轻声道:“每到这个时候,就看不到满池莲花的盛景。”

“它出身即是如此,只怪我们时候找的不对。”李淳鬼使神差的应了句。

罗汐愣了愣,转过身道:“对了,林师哥来找过你吧?”

李淳点头道:“林大哥说了,让我在此等上一阵。”

罗汐嗯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道:“这段时间琐事不断,你在这里待上一阵,等我们回来后一切如约。”

李淳没有多问,自知无能帮忙,只是在回房前说了句:“万事小心。”

翌日,李淳问过端饭的年轻丫鬟,知晓林成峰与罗汐已早早出发,忽然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无亲无故的,却白吃白喝,多少有些不自在,便叫住丫鬟道:“姑娘,有什么杂活儿需要我干的?”丫鬟教养颇好,并未因李淳衣着寒酸便不当是客,神色恭敬,柔声道:“公子安心在此休息便是,杂事自有下人来做,哪有客人做的理呢。”

“我就一村野莽夫,算哪门子的客,姑娘不必担心,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李淳道。

丫鬟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安排人事婢子做不了主的,公子要真有什么事的话就去找胡管家问问吧。”

“多谢姑娘提醒,不知稍后可否带我前去?"

李淳吃过饭后,丫鬟带着他左弯右绕,到了一处僻静小院,院里正有两人交谈。其中一位怀抱婴孩的女子说道:“胡管家,还是先让麦娘喂这孩子,小姐的事我再多去打听。”

“小姐她既然没跟你说什么,你打听也是无用,此事还需告知老爷,他自会派人去查。”年逾花甲的胡管家说道。见李淳二人走了过来,他朝女子点了点头,女子说道:“胡管家有心了,茹常先行告退。”

丫鬟上前说道:“胡管家,这位公子实在客气,想要帮着干些杂活,我劝他不过……”

见胡管家看着自己,李淳挠着头说道:“胡管家,我并非心血来潮,也不是闲的无事,只是我不习惯白吃白住,在家也向来是我做。”

胡管家显然知道他的身份,便道:“李公子有这份心便是好的,不过唐门没有让客人打杂的先例,何况你是林公子带来的,便是我唐门的贵客。”

李淳正要继续开口,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璟瑜在这呢,来,给姨母抱抱。对了,茹姐,璟瑜喂奶了没,我娘想要抱抱外孙女。”

“还没呢,不然我先带她去麦娘那儿,等下再抱她去夫人那。”

李淳侧头一看,唐彩婕正望了过来,奇道:“李淳,你怎么在这?”

听李淳说了缘由,唐彩婕对胡管家说道:“胡伯,他既然这样说,你就给他安排个事做吧。”

胡管家颔首微笑道:“全凭六小姐吩咐。”

随即胡管家便叫一下人带李淳到伙房外去,李淳走前朝唐彩婕笑道:“多谢六小姐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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