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伏在古老汉身上嚎啕大哭的古月,古风一脸的茫然。爹就这么走了!留下了刚满十三岁的自己和弟弟走了!留下自己的那个疯娘走了!弟弟的学费怎么办?自己的疯娘怎么办?一家人的生活怎么办?是的,爹走了,就像素娥婶子说的,天,塌了!
“你就是死者的家属吧?”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大约四十来岁的男医生来到古风身边问道。
“嗯,我是他儿子。”古风木然的回答道。
“你家大人没来么?”男医生有些奇怪的问。
“哎呀,医生,老古那家里有个疯婆子精神一直不好,现在家里能做主的也就这古家老大了,有啥话就对这古家老大说吧。”看到古风那失魂的样子,素娥抢话说道。
“哦,这样啊。”男医生扶了扶眼镜框叹了口气,看着古风还在抽泣的古月有点可怜的对古风说道“这是我们医院对你父亲开具的死亡证明,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在下面的家属栏里签个字吧。”说完把一张纸塞到了古风的手里。
古风把纸摊开,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东西,死亡原因那里是医生手写的连笔字,古风本来就没有上过一天学,他所认识的字也仅仅是古月在课堂上学到回家再教他的而已,而古月也只是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能认识多少字,就算这医生没用连笔写恐怕古风也认不全里面的所有字的。
“医生,我们家里穷,我没上过学,这上面的东西我看不懂,你给我讲讲吧。”古风把纸递给了那个戴眼镜的医生。
“唉,可怜的孩子,你的父亲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我们检查了你父亲的身子,你父亲是被重物压迫,血管爆裂导致内出血死亡的,体内脏器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损,身上多处骨头...”医生看着脸色越来越扭曲的古风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医生,我签字。”不等医生说下去古风咬了咬牙抢过了医生手中的死亡证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因为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出了太平间的门,古风看到了自己村的老村长李伯还有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这李伯也就是古老汉现在砖厂老板李成喜的父亲。说来也算是古老汉的同龄人,对于古老汉的身死,李伯干枯的双眼也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看到古风和不停抽泣的古月兄弟俩从太平间里走出来,李伯抹了抹眼上的老泪。一只手招住古风的肩膀说道“孩子啊,李伯知道你们苦,可这人走了就是走了,你们哥俩可得挺住啊。”
“我知道的李伯。我爹究竟是咋死的,你让我们兄弟俩整个明白吧。”古风听了李伯的话眼圈又变的通红。
“事情是这样子的,对了这个是你林叔。”李伯指了指自己身旁一个憨厚的老人说道。说完就陷入了回忆里“唉,这事儿说来也巧,你也知道我年龄大了,砖厂那边交给你李哥打理了,我这些日子也就找找以前那些个老战友打打牌,喝喝小酒,今儿个刚好邻村这老林家盖房子要上梁。按照咱们这习俗,我这做老战友的得去给他家给随个份子钱,在村口就碰到了你爹,一问才知道,你爹是要去给老林家给送砖的,所以就和你爹一道去了老林的村子。到了那里你爹就忙着卸砖,码砖我也就顾不得他去给老林随钱去咯,可随了钱我这还没喝完一碗茶的功夫就,就听见外面吆喝着出事了...”
李伯像是回忆到了痛苦的事停下讲话把身子靠在墙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
“你爹卸完了砖,点了他的旱烟袋就坐在扳车上休息开了,后面靠着的就是他刚刚码好的砖,你也知道,要盖房子就得用水把砖给泡湿了啊,放水那人可能有啥事把水管忘了关了,这水越流越多,砖下面的土经过水一泡就陷了下去,上面的砖一歪,整个砖墙就那么倒下了,你爹那么大的年纪,哪有那时间跑啊,就,就那么被压在砖下面了。那可是几千块砖头啊!可怜我那老伙计呦...”李伯说完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把你爹扒拉出来已经是十多分钟后的事儿了,你爹浑身都是血,我赶忙就招呼老林叫来了施工用的拖拉机拉着你爹就往这医院里送,可谁曾想还没到医院你爹就不行了啊。”
古风平静的听着李伯讲完事情的经过,眼圈红的像是要渗出血来,但他的眼里一滴眼泪都没有,因为他知道,现在哭,已经什么用都没有了。
“小风啊,你爹在来医院的路上让我交代你们哥俩几句话。”看着古风在那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李伯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想到古老汉临终前的话李伯还是对伤心的古风说道。
“李伯,你说吧,我挺得住。”
“嗯,嗯,好孩子,你爹说他这辈子...”李伯陷入了两个多小时前的思绪里。。。脑海里回荡起了古老汉临终的话语。
“我古老汉,这辈子,有,有那俩小子也算是没有白活,但是,但是无奈我没啥能耐,让,让他们,他们俩过上好日子就离,离他们去,去了!对,对不住他们啊!咳,咳”古老汉断断续续的说道,由于激动古老汉剧烈的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嗽古老汉的嘴里涌出了一些血沫子。
等平息了一下,古老汉又努力的吸了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让,让他们兄弟,好好活!活出个,活出个样来给我看!我,我那疯,疯婆娘,一辈子,跟,跟着我,受,受,受苦了,让,让他们哥,哥俩,以,以后,有能力,找,找出她,她的身世,让,让人家,认祖归宗!”说完这句话,古老汉眼睛一闭,手一垂,就那么去了...就剩下李伯那“老古,老古”的声音在风中回荡着。
视线回到了医院里,李伯讲完古老汉最后的话之后,一只手从腰后边抽出了古老汉的旱烟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一并塞到古风的手里说道“这是老古在我儿子那里余下的工资还有李伯从村委会里给你争取到的三千块丧葬费。这是你爹稀罕了一辈子的烟袋,一起拿着吧。”
“孩子啊,怎么说你爹也是在我那出事的,我这盖房子也紧,这一万块钱你给拿着啊,以后和你兄弟好好过日子,以后有啥难处,林叔我会帮你们的,啊。”这时候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林叔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交到古风的手里。
将李伯和林叔交自己的那俩信封和父亲那抽了一辈子的旱烟袋紧紧的攥在手里,一紧紧滴眼泪从古风的眼角流出,划过脸庞,滴落在了这医院的走廊里,忽然眼前一黑,古风感觉天旋地转,就那么晕倒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等古风醒来已经是在傍晚的时候了,古风挣扎着从床上爬了下来,走到正屋,看到那套老旧的八仙桌上父亲的遗照摆在那里,八仙桌的下面是一个玻璃棺材,古老汉身上的血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了寿衣安详的躺在那里,而自己的疯娘还是瞅着那棺材痴痴的傻笑着。
屋子外面,在四邻八舍的帮助下,灵堂已经搭好了,古月穿着一身白衣服坐在一个火盆前面烧着纸,看到古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古月的脸上又流出了泪水...
古老汉的丧礼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是在三天以后进行的,抱着古老汉的遗照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头,兄弟俩只是嗓子干哑的嘶吼着,这三天里他们早已经流光了眼泪,嗓子早就沙哑的不像样子了。看到小哥俩走过,路边上看发丧的人群都忍不住的落下了眼泪。
在火葬场看着父亲被推进了焚尸炉,古月嘶吼着就要往前冲,眼瞅着要拉不住古月了,古风反手一个耳光打在古月的脸上,看着瘫倒在地上的的古月,嘶哑着嗓子冲着古月喊到“你给我听着,咱爹没了还有我,咱爹让咱哥俩好好活着,咱就得好好活着!活出个样来给咱爹看!”
村子边上的墓地早已经挖好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坑,古风将古老汉的骨灰盒放到坑里边,连同着古老汉那抽了一辈子的旱烟袋放到骨灰盒的一边,抓起了一捧黄土洒了下去“爹,一路走好!”说完兄弟俩又抱着嚎啕大哭起来。哭了一好会儿,看着那一铁锹一铁锹的黄土落下掩埋住了古老汉的骨灰盒,古风一个踉跄又晕倒在了父亲的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