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年轮幻化成一层一层的褶子刻在了古老汉的脸上，他的腰变的更加弯了，老来得子的古老汉慢慢被现实给压的喘不过气来，以前的那份喜悦也慢慢的归于平淡，因为这俩小子让这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背上了更加沉重的包袱。古老汉还是古老汉，工作还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推着板车运砖，腰间也还是别着那一杆看不出原色的古铜旱烟袋...
砖厂的老板由原来的村长换成了村长的儿子李成喜，这家伙不像老村长那么重情谊时不时的关照古老汉这帮老伙计。那完全就像是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资本家，心眼儿小的可怜，现在的年轻人大都不想窝在这么个无出头日的破旧小山村，很多都选择了进城打工赚钱，有那么一两个还在城里赚了大钱，买了房子，娶了媳妇儿。剩下像古老汉这种年纪大的，也只能在砖厂里做这种卖力气的活计过日子。李成喜仗着这些人没有别的办法，就让古老汉他们原来的工作时间加长了好几个小时。而工资却维持原来的水平不给他们涨，这让古老汉这群人有苦难言，干吧，这身体吃不消，不干，哪有钱去维持过日子的生计啊！
古老汉只有忍气吞声的推着板车，一趟一趟的穿梭于各个村落之间。
“哎我说老古，你家那俩娃娃论年纪，今年得上小学了吧。”休息之余古老汉一个工友漫不经心的问道。
古老汉听了心揪了一下，吧唧抽了一口旱烟，吞吐了一口浓郁的烟雾，然后把旱烟袋往鞋底磕了下，幽幽的说道“是到了该读书的年纪咯，唉，不敢想啊，一想就头疼，咱这点工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疯婆娘不给我糟钱就不错了，扣除生活花销，我还能剩几个钱啊，就够一个上的，你说老大老二我让哪个上都得对不起另一个啊。”
“唉，老古啊，谁家都一个样啊，我家那小子今年得说媳妇儿，我这也帮不了你啊。”先前说话那位听完古老汉的话怕古老汉接下来跟他借钱先一步把话揶揄了出去。
古老汉听完这话眼睛微微咪了咪，暗道这人心不古啊...但还是开口道“放心吧，古老汉我这辈子最不喜的就是求人咯，在这山沟沟里，读书有个球用，我已经决定了，兄弟俩有一个读的就行咯。”
“那老古你想让他哥俩哪个去读书啊？让老二去吧，那娃娃我看猴精猴精的，我看是块读书的料。”古老汉的工友建议道
“老汉我注定要对不住他们哥俩中的一个，就让天决定吧。”说完古老汉灭了旱烟袋的烟丝，又把旱烟袋在自己的鞋子上磕了磕。把板车上的绑带套在自己肩头上，继续拉起了板车。夕阳的余晖洒在古老汉那砣起的后背，古老汉的工友看了觉得古老汉是越加的颓废了...
结束了一天辛劳的工作，古老汉拖着沉重的步子，背着手走到了自家的院子，院子和七八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这时候古风古月兄弟俩正在绕着疯婆子做猫捉老鼠的游戏，疯婆子一如既往的痴痴傻傻的笑着，不过疯婆子现在至少眼睛没有那么无神，比以前清明多了，嘴里总是喃喃的冲着兄弟俩嘟囔着“风～月”俩字。
自从疯婆子给古老汉生了古风古月兄弟俩之后，古老汉对疯婆子再也没有打骂过，甚至在经济十分拮据的情况下还带着疯婆子去省城的大医院看过病，只是无奈省城的医生说疯婆子的脑部受过严重的撞击，淤血压迫了脑神经导致疯婆子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开刀那病人有很大的可能就会永远的留在手术台上。而且那像天文数字一样的手术费让古老汉只好作罢。
看到古老汉回家了，兄弟俩停止了追逐，拉着手跑到古老汉身前“爹，回来了。”“爹，今天累不累啊，一会儿吃完了饭我给你捶捶背。”兄弟俩争先恐后的说道。
俩娃娃都是懂事的孩子，古老汉听了俩孩子的话语很是欣慰，暗暗想到，再熬个十年八年俩孩子成了人，那自己享福的日子就来了，但是又想到关于孩子上学的事，古老汉的脸上又是一阵落寞。
看到父亲脸上的愁容，俩孩子一愣“爹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别怕，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古月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对古老汉说道。
“嘿嘿，没啥，先吃饭，吃完饭爹有话要对你们哥俩说，来，小风，把我面前那瓶二锅头给我拿来我喝上口。”古老汉转头对古风说道。
眼见父亲不想说自己心中的闷事，古风也不再问，转身去拿衣橱底下那瓶父亲过年的时候才喝几口的二锅头去了，一边走一边想，爹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爹除了抽旱烟是不喝酒的，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啊？
一顿饭吃的无声无息的，谁也没有打破这顿饭的沉寂，这和平日里吃饭的时候爷仨打闹的场景实在是差太多了。
吃完了饭，小哥俩收拾好了碗筷，疯婆子趴在床上摆弄她那辫子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古老汉把已经擦干净的饭桌搬到屋子正中间，把平日里舀水用的瓢放到桌子中间，然后座到上面子上，让哥俩分坐在两边。
古老汉抽了口旱烟，吐气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呛到喉咙了，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劲儿来然后语重心长的对哥俩说“小风，小月啊，今年按咱们国家的政策，你们俩都该到了去学堂的年纪了，可是咱家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我这起早贪黑的摸索这俩钱也就够你们俩其中一个去念书的，别怪爹心狠啊，你俩出生也就差一袋烟的功夫，今儿个我不偏不坦咱就让这老天来做个决定，转这瓢，瓢头朝谁，谁就去念书！”
听完古老汉的话，小哥俩沉默了，虽然他们还不懂读书会给他们怎样不一样的生活，但是他们知道，爹非要这样决定有一个去读书，那读书肯定就是好的。这个瓢转完了之后，哥俩的路就到了一个岔口，人生也就各不尽相同咯。
眼瞅着这个水瓢在哥俩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瓢头指向了哥哥古风。。。
古风没有喜悦，古月却是哭了，哭的鼻涕都流到了嘴角，跟眼泪混在了一起。古老汉使劲抽了一口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怎么着，古老汉的眼圈也红了。
“咳，咳，就这样吧，月啊，别哭了，这就是命啊！好了，都回里屋去睡觉吧。”古老汉说完不理哥俩，起身走到炕边脱了满是灰土的布鞋，背对着哥俩躺了下去。古风看向父亲，看到父亲的驼背在微微的颤抖着。。。
古风古月躺在自己的床上，谁都没有睡着，手拉着手，这些年哥俩的感情很好，睡觉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古月的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哥俩的脸上，两个稚嫩的小脸让人看了格外的心疼。
兄弟俩是双胞胎，出生的时间差很短，兄弟俩的长相不仔细瞅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可是兄弟俩的性格不太像，古风的性格和古老汉是一样的，文静，不张扬，可是古月的性格不知道是随谁的，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心眼儿，兴许是随了那不知道来历的妈吧。。。
“哥，我想读书...”沉默了许久古月这句话像是从嘴里挤出来似的。声音低的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嗯，你去读，你比哥聪明，我不去了。”古风紧了紧攥着的古月的小手说到。
“哥...”古月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我们是兄弟。”说完这句话，古风松开了攥着古月的手穿上鞋子就往父亲的屋子走去。
“爹，我不要读书，我不喜欢读书，古月比我聪明，让他去吧。”刚进屋古月就斩钉截铁的说道。
“啥？风啊，这可是老天爷的意思，这读书可得关系到你以后的生活，你可得想好了啊。”古老汉有些诧异的说道。
“嗯，我想好了，让弟弟去吧，我以后可以去山上割草喂猪替你分担，弟弟学好了回来再教我也一个样”
古老汉盯着古风看了很久，又看了看扶着门槛的古月摆手说道“罢了，罢了，都是命，都是命啊”说完就转身躺下不再理会这哥俩了，只是古老汉的背影颤抖的更厉害了，伴随着颤抖还传来了古老汉呜咽～呜咽的声音...
古风转身拉起古月扶在门口上的小手说了句“走，睡觉去，傻愣着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