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随即只听几声爆裂声响起,身后的潭水竟鼓动了起来!

紫坤一惊,以为成功了,但那几个稀疏的水泡只鼓了两下,潭水便又恢复平静。

「不行?」

紫坤颦眉,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待尹珉珉反应过来,她又一刀割下,更多的血液簌簌流出,汇入祭坛,但潭水依旧一片死寂,一点反应也没有。映着火光,紫坤的脸色变得有些疯狂,她望着尹珉珉的眼神里已经失去理智,当她第三次举刀的时候,尹珉珉竟吓得大叫了起来。

紫坤依旧一刀挥下,但不料却被月摇光及时止住。

月摇光扼住紫坤挣扎的手腕,拉开尹珉珉,正色道:「你想杀了她么?」

被这么一质问,紫坤才又恢复了理智,手中短刀『哐当』坠地。她转头,怔怔望着那没有半点反应的潭水,彻底迷惑了。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当日尹珉珉的血可以令潭水沸腾,但是现在,却没有半点效果?

「为什么?摇光……究竟是为什么?」

紫坤有些疯癫地捂住了脸,从指缝中,她黑亮的眼眸直直望着月摇光。

月摇光心一惊,不敢与她对视,一边处理尹珉珉手腕的伤口,一边低声自语道:「也许……我们并没有完全重复当时的条件。」

「并没有完全重复?」

紫坤不解地望着月摇光,重复着他的话,似是希望对方能说得更加明白些。但是,月摇光也不能给她更多的解释,因为月摇光自己也不知道。

祭司、祭坛、祭品,都和从前一样,但为什么就是不能产生同样的效果?……究竟还缺了什么?有什么是当时有,而现在没有的?

月摇光越想越深,但究竟没能想透。

「难道……」紫坤突然放下捂住脸部的手,眼中寒光闪动,轻缓的声音在这夜黑风高的夜晚听来格外恐怖,「……是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

月摇光立即反应过来。

——是西尽愁!

「会不会是他?」紫坤一把抓住月摇光的手臂,发疯似的摇动着。

月摇光条件反射般摇头。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西尽愁会和紫星宫有什么关系?这种事,他想也不曾想过。

这时,紫坤也渐渐恢复冷静,凝神望着眼前越窜越高的火光,阴恻恻地问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月摇光想了想,如实道:「他叫西尽愁,是杭州名剑门第一名剑隐剑的继承者。」

「隐剑?」

紫坤寻思着,她知道隐剑这个东西。

如果真要追溯起来,隐剑和紫星宫的渊源还颇深的。

六年前,欧阳扬音随秦月儿叛离紫星宫,盗走了『隐』、『利』、『软』三柄名剑,也就是后来阮浩天用以建立名剑门的基本。而三柄剑中,又以隐剑最为神秘——它只是一个盒子,一个打不开的盒子。

但就在两年前,这个打不开的盒子却被西尽愁打开了。

把思路理了理,紫坤轻声道:「据我所知,隐剑的秘密被洞悉,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也就是说,那个叫西尽愁的男人,只在最近两年才是杭州名剑门的弟子。那么,在这之前——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竟把月摇光问得呆住了。

——不知道!

月摇光竟然不知道!

西尽愁这个人是随着天翔门主唐易的死,才红起来的。当时,唐易被尹昀的独门暗器所伤,而尹昀交好的人,就只有西尽愁一个。再加上欧阳扬音一口咬定是西尽愁所为,他才终于被逼现身杭州城。不久以后,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得到隐剑,从此名声大噪,红极一时。

思及此,月摇光突然望向了尹珉珉。尹珉珉是尹昀的女儿,而西尽愁在得到隐剑之前,好像只和两个人关系比较亲密。

一个是欧阳扬音,一个就是尹昀。

见月摇光的目光转向自己,尹珉珉也低下头,认真回忆起来,「西大哥误闯黄泉巷,是六年前的事。那个时候,他就是一人一剑,无牵无挂。从来没有听过他谈家人,或者以前的事情……」

尹珉珉的声音低了下去。今时今日,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西尽愁。以前还总认为自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但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靠近过他,也从未认识过真正的西尽愁。甚至连他的浑身是迷,自己都没能及时察觉。

曾经,他有过怎样的经历,又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尹珉珉沉默了,紫坤接着道:「欧阳扬音叛出紫星宫也是六年前,在这之前,她一直留在紫星宫内,所以她和西尽愁的交情——不会长过六年!」

尹昀和欧阳扬音跟西尽愁的交情,最多都只有六年!

「也就是说,西尽愁的六年前——是一片空白?!」

月摇光低声说出这个结论,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曾在北极教呆过数年,在那个专门培养杀手的组织里,他知道杀手算是影子般的人类,必须隐藏起自己的身世身份。不然,如果被仇家查出,亲人便会成为报仇的对象——但也不可能做到绝对空白。

真的有这种可能么?

在这世上,竟会有人的经历——会是一片空白?

月摇光、尹珉珉、紫坤三人,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广州,情川港。

因为延世蕃的到来,岳凌楼辞别紫乾。

临走的时候,紫乾忠告岳凌楼道:「我今晚告诉你的一切,希望你不要泄露给其他人。不然……」略一停顿,眼中寒光毕现,「为了彻底保密,我可能会不择手段。」

岳凌楼一声冷笑,他听得非常明白。所谓的不择手段,就是杀人灭口,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的。所以为了洛少轩等人的安全着想,岳凌楼还是决定暂时隐瞒紫星宫的阴谋为好。

后半夜的时候,岳凌楼终于找到洛少轩。洛少轩并未睡下,而是一直留意着紫星宫船队的动静。北岳司杭也在一旁,静默不语。这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局面,确实令人火大。隔着街道望去,夜空下,那艘狭长的主船黑沉沉的,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所有人的心。

岳凌楼阖门而入,在洛少轩身旁坐下。

洛少轩问他到哪儿去了。岳凌楼说自己留在船上,和紫乾谈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但延世蕃却突然造访,自己只得下船。

洛少轩点点头,表示知道,就又不说话了。

岳凌楼问:「你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洛少轩一笑道,「就连耿奕和你出面,都没能让那个紫乾说出『花狱火』这三个字,延世蕃又何德何能?」顿了顿,声音沉重了不少,「究竟『那个东西』是什么?」

从紫乾话中透露的信息来看,他们只和拥有『那个东西』的人谈花狱火的事情。

正在洛少轩苦苦思索之际,岳凌楼突然淡淡道:「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

闻言,不仅是洛少轩,就连委靡在一旁的北岳司杭都猛一抬眼,盯着岳凌楼的脸。

岳凌楼移下目光,望着桌面,似是在回忆以前,缓缓道:「你们是否还记得一年前,我们初到情川港的时候,睦月偷过我们的钱袋。」

经岳凌楼这么一提,洛少轩想起确有此事。

「但是……」岳凌楼声音转高,眼神凛然,「你不觉得太奇怪了么?」

洛少轩也露出疑色,自言自语道:「的确奇怪。他们不会缺钱用,但又为什么要偷钱袋?」

岳凌楼道:「去年的这个时候,天翔门动乱,南洋紫星宫也难以与天翔门接头。我们可以这样推测,他们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人和他们交易,但他们却可以凭一样东西确定对方的身份。而当时在街上,从我们的着装可以看出我们来自江南,所以他们猜,会不会是我们——于是行动了!」

「他们的行动就是偷钱袋?」北岳司杭觉得不可思议。

「等等。」洛少轩相通了一些,「他们要偷的也许不是钱袋,而是『那样东西』……」

岳凌楼一笑道:「所以现在线索只有一条——所谓的那样东西,体积不大。既然可以被装进钱袋里,那么就是说……」摊开右手,望着空空的掌心,五指微握,低声道,「大概也只有巴掌大小……」

洛少轩望着岳凌楼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摇头,「到底是什么?」

只凭这一点,就找出那样东西,简直难如登天。

岳凌楼也无奈地摇头,他也没有任何头绪,但却安慰洛少轩道:「慢慢想吧,反正不急。也许耿奕他们,也正在伤脑筋呢。你现在镇抚司的身份已经暴露,就算拿到那样东西,紫星宫也不会把花狱火交给你,所以……不如祈祷耿奕早点想出来,然后趁他们交易的时候,一举擒获。」

「顺其自然吧……」洛少轩只是摇头。

如果只是耿奕还好对付,现在竟连延世蕃也插了进来。洛少轩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四川,青神寨。

尹珉珉被人送回房中休息。但是,她又怎么睡得着?不久前,紫坤突然对西尽愁大感兴趣。而自己,也在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了解西尽愁这个人。

——六年前的西尽愁究竟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一切都是迷。

尹珉珉不知道,月摇光也不知道,紫坤更是不知道。但是,紫坤却吩咐月摇光一定要查,无论用任何手段,一定要把西尽愁的来路查清楚。

尹珉珉望着烛火出神,在那淡淡的火光中,她仿佛能看见西尽愁的脸。

看着看着,渐渐恍惚起来,双眼也越来越痛,竟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泪来。她突然回忆起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的西尽愁和自己,那个时候的欢声笑语,只能变成回忆。即使那个时候的西尽愁,对自己只是妹妹般的关怀,但也可以心满意足。

直到后来,岳凌楼的出现,才令尹珉珉不再满足于这种被当成妹妹的感觉。

——是岳凌楼,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全部幸福。

尹珉珉出神地想着这一切,以至于没听见有人在耳边喊她的名字。

陈凌安喊了好多声,尹珉珉才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被吓了一跳。随即双眉一皱,厌恶道:「谁准你进来的!」

谁知陈凌安并不回答,望着尹珉珉还挂着泪水的脸,心痛地皱起了眉,抬手想为她拭去泪迹,却被尹珉珉扭头避开。

「不要碰我!」尹珉珉挥开陈凌安的手,指着门外,「你给我出去!」

「珉珉……」陈凌安心痛地叫着这个名字。

「你给我出去!」尹珉珉一声吼去,眼泪扑簌下落。

见尹珉珉这副模样,陈凌安怎么走得开。他握住尹珉珉的手腕,不由分说,一把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他的未婚妻,这个世上最令他揪心的女孩。现在她哭得满脸是泪,自己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

陈凌安把尹珉珉的脸按在自己胸膛,奇怪的是,尹珉珉竟也停止了反抗,拽住陈凌安的衣服,大哭起来。陈凌安把下颏抵在她的头顶,抚摸着她的后脑。此时的尹珉珉,格外让他心痛。

好一会儿,尹珉珉的哭声小了一些,隐隐约约的,陈凌安听到她嘴里,在含混不清地说着些什么。陈凌安聚了聚神,仔细再听。这次,他听清楚了,尹珉珉还是在想着那个男人。

『西……大哥……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她断断续续地念着这几个字,不停重复不停重复。陈凌安心中如被千针所扎,疼得滴血。

「珉珉?」

他叫着尹珉珉的名字,但对方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知道不断问着『西大哥,为什么……』

着了魔一般,陈凌安抬起了尹珉珉的脸。他突然很想堵住那张嘴,因为那张嘴里说出的,全是让他伤心的话。

从陈凌安的眼神中,尹珉珉觉察到了什么异样,正要挣出他的怀抱,不料却被抱得更紧。陈凌安抬起尹珉珉的下颏,随即嘴唇覆了上去。尹珉珉被吓得呆住,愣了几秒才知道反抗,一掌推开了陈凌安。

谁知陈凌安再次把她拉入怀中,不让她逃。

眼看他又要吻下来,尹珉珉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这才,陈凌安的眼神才清晰了一些,但他抱住尹珉珉的手却没有松开,只是用非常冷洌的眼神望着尹珉珉。尹珉珉被他看得背脊发寒,僵硬的嘴唇翕动了几下,颤抖地说出两个字:「你滚……」

陈凌安听在耳中,却没有任何反应。

尹珉珉急了,大吼道:「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一边吼,一边推打着陈凌安的胸口,但她的抵抗全都无济于事。陈凌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过。他竟拉过尹珉珉,把她掀倒在床!

「你不要过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尹珉珉大叫着。然而陈凌安的身体却压了上来,发疯似的抓住尹珉珉的衣襟,向两边拉扯。只听『嘶——』的一声,尹珉珉的外衣已被撕裂,胸口露出了大片肌肤。

她望着陈凌安的脸,仿佛看到了魔鬼。

「你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声音里早已没了先前的威慑,带着明显的颤抖,似是在哀求。

「为什么不能碰你?」此时的陈凌安没有理智可言,「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为什么不能碰你?」

尹珉珉说不出话,是被吓得说不出来的。

「珉珉……」

陈凌安轻唤着这个名字,低头吻着她肩部的皮肤。就在前一天,他抱着尹珉珉因高烧而滚烫的身体,但却不能碰她。但是现在,他已不能克制心中的**,或者应该说是占有欲。他不能容忍尹珉珉对西尽愁的念念不忘,他想占有这个让他疯狂的女孩。

陈凌安继续拔下尹珉珉的衣服,尹珉珉刚要大叫,但嘴却已被捂死。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眼瞳大大睁开,两行泪水顺着耳鬓流下。

七月十五,那天夜晚对尹珉珉来说,是场漫长的恶梦。

在梦里,很多东西裂成碎片。

身体被强行占有,她知道,所有美好和纯洁都将离她而去。

——西尽愁。

那个男人的名字,也变得更加遥远。

蜕变,是要真正脱去那层幼稚的外皮,才能破壳而出。

那天以后,才真正有某种东西在她体内觉醒。

是否正是因为失去了那些少女会有的梦幻,才终于渐渐认清和想透一些东西,并且自甘堕落下去?

——第十部觉醒完——

第十一部逆风

风眼,既风源处,它带动周围的空气形成风。而风眼,无风——至少表面看上去是。

紫星宫是风眼。并且,随着南洋紫星宫的到来,紫乾等人的再次涉足中土,这场风暴将越变越强。由广州的情川港登陆,一路沿海而上,它的目标是京城皇室。

七月十六,天阴。

清晨,晦霾厚重的云层,压在水天相接的地方。

洛少轩才打了个小盹,睁眼一看,万没想到入眼的竟是扬起的白帆!这时只听『咚咚』几声急响,一名手下闯门而入,报告说南洋紫星宫的船队即将出港。

同处一室的岳凌楼和北岳司杭也都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洛少轩急忙问道:「谁准他们出港的?」

手下战战兢兢地道:「是首辅延大人的公子……我们不敢拦……」

「延世蕃?!」洛少轩咬牙,一拳打在桌面上。

这时,岳凌楼一拢长发,衣服也来不及整理,就快步朝港口走去。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

紫色主船的甲板上,看不见南洋紫星宫的人。只有延世蕃和他的几名手下趴在栏杆上,一边戏谑,一边朝匆匆赶来的洛少轩等人挥手作别。

船已出港,拦不住,也不敢拦。

到了这地步,洛少轩虽然气急,但却硬是露出笑脸。轻抬右手,非常礼貌地跟延世蕃作别。北岳司杭一头雾水地看着洛少轩那张伪善的笑脸,正想说什么,谁知洛少轩一下勾过他的肩膀,向后一转,把他拐离港口。洛少轩的脸一背过来,立刻垮下,还用小弧度的动作揍了北岳司杭的肚子几下,以泄怨气。

岳凌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着船队驶远。清晨的海风还很凉,岳凌楼的表情却更冷,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直到那些船只变成小点后,他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开。

主船船舱内,紫乾卧在一张软榻上,紫震候在一旁。

昨夜,延世蕃拜访,表明身份,说可以为他们引路,紫乾同意。延世蕃以为他们是吕宋使节,自然以礼相待。而紫乾也想利用延世蕃的身份,及早抵达京城。现在,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突然,紫乾按住心口,双眉紧皱,但嘴角的弧度却带着笑意,「我能够感觉到了……是姐姐的气息,她一定还在西南……」

紫震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紫乾又道:「我好想见她,但是……现在还太早……我会向她证明,我才是对的……已经二十年了,她有没有想我?」

紫星宫立派于三百年前,乾坤两人辅佐的宫主,迄今已有七名,尹珉珉不算。而在二十年前,乾坤分离,紫乾率一行亲信远渡重洋,去到吕宋,在南洋重新建立紫星宫。虽没有与原本的紫星宫呈对立状态,但两派人马,却再也没了联系。

此时此刻,在四川水寨的紫坤,也隐隐感觉到紫乾的到来。

但她却不知道,在云南,紫星宫的大本营,还来了一名意外的客人——水零儿。

◆◇◆◇◆◇◆◇◆◇

四月,杨鹰死,水零儿被月摇光暗算,同红叶一起关入紫星宫。不久之后,西尽愁和岳凌楼两人也被关了进来。随后,红叶被七宫主带走,失去联系。后来,在紫星宫一名小护法的帮助下,西尽愁和水零儿成功逃出紫星宫,而岳凌楼,被扣在了那里。

那之后,他们又遇上了尹珉珉、庭阁、沈开阳。但并未同路太长时间,小护法被常枫提回了紫星宫;庭阁、沈开阳寻月摇光而去;西尽愁和尹珉珉,去往四川;而水零儿,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失踪了,她一直留在云南,而且还留在紫星宫附近——为了把红叶救出紫星宫。

紫星宫入口本就很难觅,即使找到,荒坟阵里也方向难辨,再加上又有僵尸守卫,可谓步步险境,处处机关。水零儿又不可能再飞回去,一来不懂热气球的用法,二来如果从空中过去,太过显眼,恐怕还没有落地,就被紫星宫人拿箭射下来了,到时候不仅救不了红叶,自己也难逃关押。

所以,整整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水零儿凭着坚强毅力和过人本领,硬是闯过了荒坟阵,进入紫星宫。连她自己想不到,她竟是百年来,第一个硬闯荒坟阵成功的人。

伪装成紫星宫人的她,好不容易打听到红叶就在天市殿内。

于是匆匆赶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谁知前脚刚踏入殿门,立即就听殿内传来一声叱喝:「谁?」

水零儿一惊,拔剑正欲硬闯,一名眼上蒙着紫纱的女子便朝她袭来!

女子身段轻盈,虽然眼瞎,但动作敏捷,水零儿应付起来也觉吃力。打斗中,只觉那女子颇为眼熟,却一下想不起来是谁。

正在这时,只听旁边有人喊了一声「七宫主!小心!」

水零儿这才记起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紫星宫的七宫主——当日带走红叶的人!

而那个喊话之人,水零儿匆忙之中只是匆匆一瞥,隐约见是一名银发的颀长男子。其实这个人水零儿也曾见过,七宫主带走红叶的那天,他也随行。不过却披着一件紫色的斗篷,遮住了脸部,只露出下巴。他是一名医师,十几年来一直留在七宫主身边伺候,名叫『安然』。

对七宫主的怨恨令水零儿的剑势更加逼人,招招夺命。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难分高下。

如果不是一人突然的出现,恐怕她们会两败俱伤——这人便是红叶。

她站在安然身后,喊了一声:「零儿姐!」

水零儿的动作蓦然一滞,转头正**向红叶,不想却被七宫主趁机掐住喉咙,动弹不得!

这时,只听红叶的声音又响起了,她向七宫主求情道:「不要杀她……」

七宫主犹豫了一下,终于松手。水零儿刚一解脱,就朝红叶冲去,一把拉住红叶的手,想强行把她带走。谁知红叶却皱眉了,轻声道:「零儿姐,不要这样。」

水零儿一惊,回过头来,一双明澈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闯入紫星宫,为的就是救红叶走。但现在,近在咫尺的红叶,却不愿跟自己走?!

「零儿姐……我想留在这里,直到……」

红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缓缓低头,眼中满是幸福。

水零儿顺着红叶视线向下望去,竟倒抽一口凉气。

红叶抬起右手,轻轻覆上自己隆起的小腹,低声道:「直到……我把孩子生下来为止……」

水零儿只觉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过才三个月而已,就算怀孕也不会这么快?!水零儿的头脑已经有些发白,发射性的问了一句:「谁的?」

红叶抬头,轻轻一笑道:「西大哥的……」

◆◇◆◇◆◇◆◇◆◇

同一时间,云南兴和城,千鸿一派总舵府内——

「夫人诶,你就把这碗药喝下去吧,安胎的……」

苏姨苦着一张脸,就差没哭出来了。

而黎雪只低头闻了闻那碗漆黑的药汁,就立刻捏住了鼻子,直吐舌头,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苏姨道:「姨……苦啊……」

「这点苦都怕,哪像当娘的人?」

苏姨瞪了瞪眼,把药碗端到黎雪嘴边。

黎雪急忙躲开,急得直皱眉头,「可是可是……可是真的苦啊……要不等它凉凉,凉了我再喝,好不好?」

「凉了就更苦了!」

苏姨把药碗端得更近,黎雪却躲得更远。就这样磨磨蹭蹭了大半天,连哄带骗加威胁,总算让黎雪点头,答应喝药。

望着正在喝药的黎雪,苏姨不禁一声长叹,一半是舒心,一般是感慨,「夫人,不是我说,像你这样都能把孩子怀满十月,也多亏了祖上积德……」

「嘿嘿。」黎雪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讨好道,「也多亏了苏姨的照顾……」

◆◇◆◇◆◇◆◇◆◇

四川,一家普通的医馆。

面对眼前的病人,医师直皱眉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夫人……我已经号了三次了,是喜脉……错不了的……」

而对方却是长久的沉默。

她全身都用斗篷罩住,只露出一只手来。仔细看的话,知道那是手,如果不仔细看,倒像是树皮之类的东西。皮肤是焦黑的,上面结满了血痂,恐怖不堪。这只手刚伸出来的时候,连医师都被吓了一挑。

「夫人……」见对方没有反应,医师小声道,「如果这个孩子你不想要,我可以给你开个方子,你……」

「谁说我不要!」

女人一声叱喝,医师急忙住口,长久的沉默后,医师又道:「那夫人既然你想要,不如我给你开个养胎的……」

「你少管闲事!」

不等医师把话说完,女人一把抓起桌上的剑,一扯斗篷就走了。

留下医师一人,气鼓鼓地嘟哝着:「明明是自己找我看病,还怪我多管闲事……」

熙熙攘攘的街道,女人把头埋得很低,步子也跨得很大,她用斗篷把自己牢牢包裹住,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之下。突然,她看到一双脚停在自己前方,挡住去路。

女人缓缓抬头,竟看到了那个把她害到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月摇光!

月摇光笑着打招呼道:「想找你还真不容易。谁能想到昔日名贯江南的欧阳扬音,竟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如果是以前,月摇光怕欧阳扬音,但现在,欧阳扬音的锐气被挫平了不少。面对这样的欧阳扬音,月摇光说话自然放肆。

「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你!」

欧阳扬音低声威胁,她不想在街上争执,不想被人看见,只想快点离开。

然而月摇光依旧拦住她的去路,缓缓道:「找你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是关于——西尽愁。」

欧阳扬音愣了一下。

月摇光笑道:「我们谈谈?」

2

南洋紫星宫人离开不久,正午时分,天翔门的船队便进入情川港。

他们的运气不错,没有受到盘查,轻松入港。因为这时,镇抚司已经解除了对港口的封锁,准备打道回京。数百名锦衣卫都已纵身跃上马背,唯独洛少轩没有。他牵着马,和岳凌楼一起,站在路边,为北岳司杭等人送行。

北岳司杭一抖马缰,扬声问洛少轩道:「你真的不回京?」

洛少轩微笑着点头道:「我先回云南。」

云南有黎雪,还有他即将出生的孩子。

北岳司杭明白,只道了一句『保重』,便一夹马腹,绝尘而去。其余锦衣卫也都跟在他身后,朝京城进发。瞬间马蹄雷鸣,尘土飞扬,连大地都在颤抖。只眨眼工夫,一行人便消失在官道尽头。

——照这种速度,应该可以比延世蕃等人更早抵达京城。

洛少轩一边想,一边对身边不说话的岳凌楼一笑,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岳凌楼本想摇头说不知道,但他没有,因为这样显得很没用。

但事实上,他的确无处可去。不想回天翔门,因为荆希唯和贺峰,多少都对自己有些戒心;也不想跟洛少轩回云南,打扰那小两口的平静生活,因为自己所到之处,注定麻烦一堆;更不想回四川水寨,因为紫坤在那里等他……那么,除次之外,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

也许是看出岳凌楼心中所想,洛少轩建议道:「不如回京城吧,洛府,反正你在那里也住过一年。我爹和我妹都很喜欢你。等黎雪把孩子生下来,我也会回去。毕竟……」轻声叹了口气,「南洋紫星宫那一行人上京,让人放心不下……」顿了顿问,「怎么样?」

岳凌楼望着洛少轩的脸,不置可否,好一会儿才道:「我想回杭州。」

「杭州?」洛少轩有些吃惊。

岳凌楼点头,又补充道:「耿家。」

「耿家?!」洛少轩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岳凌楼却清楚地告诉他:「因为我突然想起一年前,我见到紫乾时,他要我回耿府找一样东西。他说二十年前,因为耿原修答应替他做一件事,他才同意了花狱火的买卖。从此耿家财源滚滚,但是……耿原修没有实现当年的诺言就死了。所以我想,也许耿家会留下什么线索……」

闻言,洛少轩冷静地想了想,觉得确有道理,于是同意道:「这样也好,你先回耿家。如果发现什么,就回京城告诉我爹;即使什么都没发现,也回京城去,我们再做打算。」

岳凌楼点头。洛少轩这才放心,把缰绳交到岳凌楼手里,谁知岳凌楼不但不接,还说:「马就留着你自己骑吧,我还有些事……办完才能去杭州。」

「还能有什么事?」洛少轩以为他是在客气推辞。

可是岳凌楼却非常认真地告诉他:「你先走,别管我。因为我已经闻到那股非常讨厌的味道了……真是阴魂不散……」

洛少轩先是有些茫然,但看到岳凌楼气鼓鼓,又有些甘之如饴的样子,这才突然明白过来。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不再催岳凌楼起程,淡淡一笑,自己翻身上马。

马背上,洛少轩还不忘最后嘱咐一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好事坏事,都尽快赶回京城。那里,洛家的人会帮你。」

「知道了……」岳凌楼嫌他唠叨,一拍马身,马儿轻嘶一声,扬蹄而去。

洛少轩回头望了岳凌楼几眼,似是有些不放心。但终究还是驱马加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岳凌楼的视线里。

即使这样,岳凌楼还是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等那个人自己走出来。

果不其然,一抹深色的影子出现在岳凌楼身后。

「怎么还是被你闻出来了?」西尽愁有些怨气,苦笑着叹气道,「我刚刚才洗过澡的……」

岳凌楼转过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因为——你是臭到骨子里去的那种人,洗不掉的。」

与此同时,一艘泊在港口的原木色船上,目睹一切的青炎,不禁暗叫一声不好,低声自语道:「教主我对不起你,他们两个人还是见面了……」

◆◇◆◇◆◇◆◇◆◇

此时此刻,青炎话中的『教主』——月摇光,远在云南,并且还和欧阳扬音在一起。

两人穿出市集,来到一处隐蔽的荒地。月摇光走在前,欧阳扬音紧随其后,用斗篷把自己裹得很紧,连步子也慢了下来。

「在这里就行了!」欧阳扬音低声吼道。她只想快点听月摇光把话说完,然后离开。

月摇光停步,转身笑着同意:「那就在这里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关于西尽愁,你究竟知道多少他的事情?」月摇光目光逼人,低沉道,「六年前,他到底是什么人?」

欧阳扬音一声冷笑:「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要站在这里听我说就好。」月摇光道,「首先,对西尽愁产生兴趣的不是我,而是紫星宫。尹珉珉说,她第一次见到西尽愁时,他就只是一人一剑,了无牵挂。但去年,她再见西尽愁时,剑已经没有了。当时西尽愁告诉她,剑在你这里……」

欧阳扬音静静听着,西尽愁的启天剑的确在她这里。

月摇光扬高声音,又道:「在遇到你之前,西尽愁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把剑。只要有了那把剑,至少可以查出他师承何方……」

欧阳扬音的一声冷笑,打断了月摇光的话。她的右手缓缓抬高,厚重的斗篷下,露出剑柄。

月摇光微眯双眼,望着欧阳扬音手中的剑,笑道:「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

欧阳扬音眼神凛冽,只听『铮』的一声锐响,长剑霍然出鞘,剑尖直指月摇光的心口!剑光闪烁,带着凌厉的寒风,刺了过去!瞬间,又听『嚓——』的一声长响,月摇光翻身纵跃,从欧阳扬音头顶掠过。

欧阳扬音转身还想再攻,但不料刚转过头来,只觉颈上微凉,竟是一把短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上。欧阳扬音做梦也想不到,只一招而已,她就大败!

月摇光叹气,把刀锋向上一挑。欧阳扬音被迫,只得扬高下巴,怨恨地瞪着月摇光。

月摇光道:「你现在一定很不甘心,对不对?其实不是我变强了,而是你变钝了——你因为身上的那件斗篷而变钝。斗篷又厚又大,不仅给你的视线添了更多死角,也害你的动作变得迟缓。现在的欧阳扬音,根本不能发挥出以前本领的十分之一。」

「你要杀就杀!」欧阳扬音懒得听他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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