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无声且是驱车赶马,不觉间广汉西门已至眼前,恰赶上守门护卫准备关闭城门,常管家不紧不慢地挪下马车,微笑着趋身向前:劳烦诸位官爷许我等进城。
“常管家客气,这位是?”其中一位守卫见常管家也是赶忙见礼,之后又见马车上的胡正贤有些陌生,便轻轻问了句。
常管家自持汤府身份不想多做解释:“是我的一位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看着有些面生呢,常管家”这守卫面色一紧略显严肃地质询着。
“不常来,不常来,当真自己人来着,还望官爷通融一下”常管家陪上笑脸解释着,仍是不慌不忙只是说话之时还不忘道上规矩悄悄塞了些碎银过去。
“常管家的亲戚必然是自己人,放行。”那守卫感觉手上的异物,立时心中明了,换防后酒馆能够尽兴哩,顿时声音宏亮了许多。
胡正贤:“……”
那驾车小哥到时一脸无所谓,果然一颗平常心。
胡正贤不曾想如此顺顺利利就进来城门,当下有自己的事要办,也不好跟往汤府,便起身向常管家告辞:“多谢常管家仗义相助,晚辈办了琐事,不敢再烦扰于您,之后自行离去。”
“那好吧,你且多多小心”
“告辞”“……”看着远去的胡正贤,联想一路的言辞作为,常管家也是阅人无数,心中自是有了评价“此人不一般”。
告别常管家,胡正贤就在较往日冷清了许多的夜市上闲逛,四下却留意很多,仿似记下了城中道路,确是事有所谋。
夜幕降临,惨淡的夜市散去,寂静的夜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之音,此时的胡正贤正在节度使府衙高墙外徘徊。
四顾无人,只见胡正贤身形一提,飞身上了高墙,步履轻盈,疾行于高墙之后跃身飞向房顶栖身。此时院内不时有着十人小队走过,正是那夜晚巡防的守卫,胡正贤不敢大意,稍稍躲避伺机而动。
正当胡正贤准备起身观察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你说那老头真有大本事吗?”
“嘘,你小点声,你不要命了,大人不让私下议论。不过大人说他有,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我想也许真有大本事。”另一道声音响起。
“那为什么来咱们这几天了,不见动静呢?”
“大人的远见卓识岂是我等揣摩的,好了,走走走,我们该去换防,守好我们的夜,不然你也知道大人的手段”
“……”那人听到大人的手段身体一顿,偶干一干寒风袭来打了颤栗,迈步跟上前人步伐。
胡正贤正愁偌大的节度使府衙如何寻找诸葛老先生,这般天赐良机怎能错过,当下不再停留,翻身跃下屋顶悄悄随那二人同去。
期间躲了两队寻访兵,转过两道门来到后院的一间房门前,这房门两侧站有两人看守,眼见那俩人径直前去且与之前两守卫攀谈片刻,算是工作交接,替换上他们看来诸葛老先生定然是在这间房内。
胡正贤躲过两守卫的视线,逐渐向这房间靠近,绕至守卫身后,闪身隐藏起来。
子时刚过,天降微凉直刺午夜的静默,忽的一阵风起,瑟瑟轻音伴草木哗响,此刻,门侧守卫抱着兵刃睡的正酣,因一阵风起,两人紧紧了衣衫,稍稍蠕了几下像是找舒服姿势,少时,便是鼾声又起。
胡正贤见时机到了,黑暗中陡然而现,在守卫前略作停留,看向一侧的窗台。侧行几步轻轻抹窗纵身一跃窗外之人不见身影。
“何人?”只听得屋内一声惊呼。
“老先生莫慌”胡正贤谨慎地看向房门,轻声安抚诸葛玉林。
诸葛玉林一脸惊容稍稍平复,见门外依然平静,胡正贤放松下来肃然恭敬起来。微微一礼:“晚辈胡正贤见过诸葛先生”
“胡正贤?莫不是那桃林居士?”所谓见多识广,诸葛玉林有名的智谋天下,正贤书院之名早有耳闻。心中虽知晓仍有一问,确定心中猜疑。
“虚名而已,晚辈怎及老先生大贤,老先生莫要折煞了晚辈。”胡正贤赶忙行礼当真不敢承受。
见胡正贤认下,诸葛玉林笑而点头不接此话,此刻却是心中大定继而又来一问:“敢问胡居士此番何为?”
“晚辈受人所托,特来传信。”
“哦!莫不是我那孙儿?”诸葛玉林顿感惊奇转而喜形于色。
“老先生明察,正是贤孙”胡正贤微笑着回话随手带出一封书信,交给诸葛玉林。
诸葛玉林接过书信缓缓打开。
“英拜祖父大人安康,墟里一别匆匆数月,忽闻祖父大人蒙此一难,却如惊天噩耗,孙之不肖,为救祖父大人自由,特请好友胡正贤代传书信一封。另有拙计一策,不知当否?”
不多时,诸葛玉林将书信合起,对胡正贤冒险送信表示感激:“多谢胡少侠,信中所言之事,老夫已然明了,如此那就有劳了”
“那晚辈先行告辞,待明日准备妥当,定救先生离开”
诸葛玉林点了点头。
“吱……”胡正贤闪身离开。
次日,诸葛玉林一改往日颓然之姿,垂暮之容反而略泛丝丝朝气,神清气爽地对着门外朗声唤道:“来人”
守卫闻声推门而入恭敬地问道“先生,何事吩咐?”
“备轿,老夫今日需出府一趟”
“出府?老先生此番去何处?方便小的请示大人”
诸葛玉林顿生怒容但也不好发作只好讪讪而言:“只在城中闲走几步,酒馆茶肆闲坐几许,如此,不可?”
“先生莫怪,小的这就请示大人,请老先生稍候”守卫急忙退身出门跑去禀报大人。
那离去的守卫片刻便回,只是他身后带有四人,且见走在前面一人面容瘦弱,面相略显獐头鼠目,唇上微点八字须,透着些许奸猾。而从他的着装上和他人不同,想来应是主事之人。
几人匆匆行至门前,当即顺势推门而入,同时开口直言:“不知道老先生出府所谓何事?”
见此人好生无礼缺了教养,诸葛玉林怎会给予他好脸色,声音都显得低沉:“不知阁下是何人?”
“鄙人节度使府主事罗同,当下大人不在府中,命鄙人掌府中大小事务,还望老先生不要让在下为难才是”
诸葛玉林这般岁数也不想与他一般见识,但也想着拷问他几句主动出击道出个理来也好方便行事,于是随口问道:“敢问老夫为何被你家大人请来?”
“老先生智谋天下,我家大人也是爱才之人,请先生来自然是出谋划策”
“诚然,不知这位主事大人可曾见过被圈禁的谋士,井底之蛙的智者可堪大用吗?”
这罗同闻言一阵沉默,当然是觉着诸葛玉林言之有理,智者不闻天下事,如何识得天下?心中已无天下,计从何来?
果然,良策源自卓识。
他罗同能被节度使大人委以重任,自然是有自己的长处,转念一想便作出决定:“如此,得偿先生所愿,只是先生外出何时何地都必须我们的人贴身跟随,不然鄙人无法向大人交待。”
诸葛玉林知道这是这罗大人做出的最后让步,也不好再得寸进,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继而罗同吩咐道:“备轿吧”
“是大人”一护卫躬身应是。
那护卫正要离去,诸葛玉林突然又道:“等等,老夫不坐官轿”
罗同一愣,之后点点头说道:“按先生说的,去街上请轿回府”。
那护卫转身,寻轿而去。
“敢问老先生还有何要求?如果再无其他要求那鄙人就先退下了”
诸葛玉林正欲向屋里走去,身形一顿:“对了罗大人,跟着老夫的护卫不要穿官服”
“是,一切以先生所说,你们听到了吗?去换衣服”罗同吩咐道。
之后转身离去。
广汉城虽说不比京畿之地,但也属南方重镇,更是南岗城的补给之城。纵使时下春旱肆虐,官府到处拿人,致使人心惶惶,但偌大的城池,昼市仍是风风火火,一片繁华。街边门市坊楼林立,摊贩紧挨着摆放,倒也井然有序,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来来往往人头攒动,只是有些行色匆匆。
看来这罗海办事还有所顾虑,不敢在广汉城里太过放肆,毕竟是他直管的城池,他甚是明白倘若出现什么差池不好向上边交代,当下虽然迫使城中气氛紧张,倒也没有逼得民怨四起,不得生计。
此时的诸葛玉林正坐在一顶青沿深绿帷幔的轿子里,四轿夫应诸葛玉林的要求缓缓前行,说是方便他透过轿窗观察两侧的“风景”。或是行人,或是门市。
众人一路引人瞩目,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已略近半城风景。
“停”只听轿内一声呼喊。四轿夫陡然停步,持轿而立不敢妄动等待轿中人吩咐。
这是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就在这吧”
此处乃是一座酒馆,名曰:“醉梦楼”
四轿夫应声落轿。诸葛玉林缓缓出轿,举止之间处处可显儒雅之风。
“你们姑且退去,回府之时喊你们便是”
“是大人”
四轿夫抬空轿转而进了小巷,刚落脚等候,还未站定,只见一人来到众人面前。此人正是胡正贤。
而诸葛玉林进来酒馆,也不张扬更是拒绝了随身护卫单间雅座的安排,只在大堂一角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并唤来小二要了一壶小酒和几个小菜,静静地坐着自饮自酌。
曲陵城贝川医庐门外。
他们为不耽搁医庐正常营业,也不想过于张扬,所以昨日已经提前向贝川辞行,只待今日众人早早出发,此时谷梦琴早已经迫不及待了,扯着嗓子喊道:“好了,我们出发吧”声音还略带丝丝兴奋。
而素婉心则是一脸忧郁,她知道师傅他老人家都是早早起床的,为何今日却不见身影,顿时心中不是滋味,泛出种种不舍。
“婉心妹妹,别担心,我们早去早回,师傅一定是怕你不忍离去才不愿亲自送行的”谷梦琴也是那心细之人,从素婉心的神情自然看出她心中所想急忙上前宽慰。
而云开也不知说什么只是牵着马车在一旁等候,这是早先商量好的,这一路驾车就交给他了,他也很纳闷自己没学过骑马怎么就会赶马车呢?
素婉心回身看了一眼医庐,抬眼望向远方,之后眼中流露出某种决绝,果断的上了马上,期间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云开倒也专业,见两人上车坐稳,手中缰绳陡然一扯,“驾”车轮徐徐转动,三人正式踏上西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