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啊？”空哥又搓了一把我的头。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空哥在拿我开涮，以为他是认真的，就当了真。
把空哥的话当了真以后我就很纠结，我的银行卡上只有五千块钱，除去四千五的学费，剩下的五百块钱是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买了衣服就得饿肚子，不饿肚子就得对不起空哥……
一愣神后，我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抬头笑着对空哥说：“好！咱们去银行取了卡就去买新衣服穿！”
肚子饿没关系，我早已经饿习惯了，只要空哥开心，我什么都愿意——来长安之前，在流沙河，没有一个人会这样亲密地搂着我的肩膀、亲切地叫我小北、在我受到屈辱时挺身而出——只要空哥开心，一切都无所谓。
“真的啊？”空哥一愣，他显然没想到我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嗯！”我笑着点头。
“好嘞，有钱花了！”空哥嬉笑着哈哈大笑，疯疯癫癫地搂着我出了医院。
在被吞卡的那个银行，我像跟屁虫一样跟着空哥来到柜台，由空哥解释说明，在出示了身份证、填了张单子之后，我的银行卡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小心翼翼地将银行卡收好，背着我的帆布大包跟空哥上了72路公交车去了西站。
西站是个很热闹的地方，那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下了公交车，我拘谨地跟在空哥身后，街市虽然热闹，但这热闹却与我无关。我突然就想起了朱先生的那句名言：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咱们去哪家好呢？”空哥盯着步行街两旁装修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服装门店，驻足观望。
看着那高大的落地橱窗、衣着光鲜面容俊俏的店员，我心生畏惧。虽然没进去，但第六感告诉我，里面的东西不是我所能承担的起的。“空哥，”我碰了碰空哥的胳膊，“咱们要不去那边看看！”说着我指着远处竖着的一个巨大的“服饰批发市场”的牌子给空哥看。
“哦，那儿啊，我看见了，”空哥搂住了我的肩膀，“不急，咱们先到这里面转转！”说完空哥不由我分说就搂着我向那个步行街正中央装修的最气派、门店最大的那家男装店走去。
店门口竖着一块镜子，每个进入店里的人都可以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容貌装扮。当我一看到镜子中那个一副寒掺、穷酸的影子时，突然就心生怯意，“空哥，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为什么？”空哥一脸茫然地看我，“都到门口了，走走走！”空哥说着就迈步进了店里，我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在进入店门的一刹那，里面的灯火辉煌所营造的堂皇感让我不知道该把脚放在那儿是好。
我手足无措，不经意就瞥见了店门口模特身上穿的一件衬衫——8888元，我一下子惊呆了！我的卡里只有五千块钱。
退意顿生，进而决绝，我下定决心要赶快离开这里，我去拉空哥。
“两位先生好，需要买什么衣服呢？”就在我伸出手拉空哥的一瞬间，面容精致的玉面狐狸玉面狐狸迎了过来，就那么无所顾忌地打量了我和空哥半天后，突然用鄙夷地口气补充了一句：“我们这里的衣服是很贵滴！”
“哦，”空哥痞痞地笑着，并不以玉面狐狸的表情为意，“小北，把你那包取下来，来，放这儿！”空哥说着接过我取下来的背包往门口的角落里一放，就拉着我的手继续向里面走，“呀，小北，这件外套不错！”说着空哥就伸手去摸面前那件夹克衫。
“哎哎哎！”玉面狐狸跟在我们身后突然就尖声叫了起来，“不许摸、不许摸，脏手一抹就脏了！”
空哥闻言楞了一下，摊开自己双手左看右看，“没有啊！”他嬉笑着，“刚去卫生间的时候洗过手了，”空哥说着就把手摸在了那件夹克衫上，“啧啧，小北，摸摸，这手感！”说着空哥抓过我的手搭在了夹克衫的另一边。
“哎哎哎，”玉面狐狸说着走过来一下子将空哥和我推开，“说了不能摸还摸！”她翻着白眼、脸上写满了鄙夷和不耐烦。
“不能摸？”空哥一脸的不可思议，“美女、我说美女，不摸不试我怎么知道这衣服的好赖？”空哥说着又伸手去摸那夹克衫的袖子。
“哎哎哎，你这人耳朵有问题还是听不懂人话啊！”玉面狐狸怒了，迅疾用身体挡住那夹克衫，“摸什么摸，摸了你能买得起啊？”
“哦？很贵吗？”空哥听玉面狐狸这么一说，好像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闪，表情夸张地问道。
“看好了，一万二千八！”玉面狐狸指着夹克衫上的价码牌，表情也很夸张，“买吗？”
“啊？”空哥大惊失色，“不会吧？好贵啊！”空哥突然就浑身哆嗦了起来。就见他哆嗦着手从裤袋中摸出一个钱包，又哆嗦着手费了好大劲从钱包中掏出一张卡，然后又哆嗦着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卡递向那个玉面狐狸，“美、美女，可、可以便宜点、点吗？我卡上就、就那么点、点钱……”
我惊呆了，一万二买一件夹克衫！空哥这是要疯了？
“你卡上有多少钱？”玉面狐狸没有回答空哥那夹克能不能打折，而是晃动着从空哥手中接过的卡鄙夷地问道。
“这……我忘了，麻烦美女你查一下……”
玉面狐狸极不情愿地来到柜台，把手中空哥的卡递给了里面的收银，“娜娜，帮我查一下这卡上有多少钱。”
“好的，”那个收银接过卡，瞟了我和空哥一眼，在刷卡器上刷了两下，“密码！”她冷冰冰地指了一下密码器。
空哥冲那收银咧嘴一笑，然后快速地输入了密码。
那收银盯着显示屏看了半天，突然就张大了嘴巴，抬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看着空哥。
“怎么，是空卡啊？”那个精致的玉面狐狸捕捉到收银的表情，白了空哥和我一眼，探头朝显示器看去。
看着看着，她也开始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就听她喃喃自语：“不会吧？八个零……”
“八个零？”我一听也呆了。
“美、美女，钱、够吗？”空哥小心翼翼地问那店员。
“够、够……”玉面狐狸说话的语气突然就变成了春天，脸上写满了震惊。
“真的吗？”空哥瞪大了眼睛。
“真的……”
“那，那我可以摸摸它吗？”空哥指着刚才那件夹克衫。
“可、可以……”
“真的吗？”
“真的……”
空哥拉着我走向那件夹克衫。
到了那夹克衫跟前，空哥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抚摸着、赞叹着，半晌，他突然侧身指着夹克问站在一边的那个玉面狐狸：“这个，可以试穿吗？”
“可、可以……”
“真的吗？”
“真、真的……”玉面狐狸鼻尖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不怕弄脏吗？”
“不怕、不怕……”
“弄脏了要不要赔啊？”
“不要、不要……”
“真的吗？”
“真、真的……”
“那好，小北，去试一下！”空哥说着取下那件夹克衫环顾四周找试衣间。
“先生，请跟我来！”玉面狐狸抢先一步接过空哥手中的夹克扇，带着我们走向试衣间。
“真、真让我试啊？”站在试衣间门口，看着手中一万两千八的夹克，“南、空哥，真、真让我试啊？”我紧张到了极点，在来到长安之前，我在流沙河总共穿的衣服价值连这件夹克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嗯，去试试！”空哥说着把我推进了试衣间。
在试衣间，就听空哥说“那啥，美女，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挑几件过来，可以吗？”
“可、可以……”
不大功夫，从试衣间打开的门缝里，衬衫、T恤、西服、休闲装、皮鞋……凡是店里有的空哥都给我塞了进来，“小北，都试试，只要喜欢的，都买！”
空哥说话的声音很大，像是在给我壮胆，又像是在说给玉面狐狸听。
“嗯，”我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就开始胡乱地将衣服往身上套。
“好了没？”半天后，空哥在外问我。“好了……”我边扣最后一个衬衫口子，边开门走了出去。
空哥一见到我就哧哧地笑了起来，笑的我心里发慌、手足无措，“空哥，我……”
“笨蛋！”空哥拍了一下我的头，“哪有西服衬衫配休闲裤的……那啥，美女，帮小北搭配搭配！”
被空哥一笑，我就心里发慌，心想这下在玉面狐狸面前可是把人丢大了，不知道她该怎么鄙夷我了……我偷偷地看了那店员一眼，她的脸上居然没有我想想的鄙夷，就见她恭敬地点头答应了一声“好的，”就过来帮我搭配衣服，告诉我这个该怎么穿、那个又该怎么穿……
在玉面狐狸面前，我老是怕她鄙夷我，紧张的要命……不知道别人试衣服感觉怎么样，我就一感觉——真他妹的累！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试了十几种搭配，空哥坐在皮沙发上问站在试衣镜前的我：“小北啊，有没有喜欢的？有喜欢的咱都买，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我原本还提心吊胆地担心这得花多少钱啊！试衣就已经试得我心里发慌满头大汗，正想着最后该如何给玉面狐狸说我不要了呢，听空哥底气十足地这么一说，我立马就放了心，看来空哥真有钱！
“我……”我犹豫着，空哥有钱归有钱，但这衣服实在是他妹的贵！
“我什么我！喜欢咱就买！”空哥催促我，“哥不缺钱！”
空哥最后几个字是压着重音说的。我一听，还犹豫什么！
“空哥，我都喜欢！”
“什么？”空哥瞪大了眼睛。
我以为我说话声音小了，就鼓起勇气大声说了一边：“这些衣服我都喜欢！”
说完这话我就见空哥狠狠瞪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这几个意思？我正要开口问，空哥突然开了口：“这么便宜的货你也喜欢啊？真让人可怕！”他的声音很大。
什么？这么贵的衣服空哥居然说是便宜货？我急忙看了玉面狐狸一眼，真怕她听了会直接发火。
谁知玉面狐狸听了空哥的话非但没有发火，居然低了头的脸上还浮起了一层惭愧的颜色！
什么情况这是？
我正纳闷时，空哥又对那店员开了口：“美女啊，这些衣服外观还可以，就是价格太低了，那个……我们可不可以不要？”
空哥话一出口，我就暗叫一声不好，试衣服试了一个多小时，到头来不要，这不是明显的拿人家开涮吗？这下玉面狐狸要发飙了……
“可、可以……”玉面狐狸声音很细、很小，低着头，给人的感觉好像就是不买衣服错得不是空哥和我，而是她自己。
“那辛苦你啦，麻烦你把那皮箱中的物品仍然装进那个帆布背包里面！”空哥站起了身。
等玉面狐狸把我的物品重新装回帆布包中后，空哥冲她说声：“美女辛苦了，拜拜！”说完就拉着我走出了店门。
走了几步，我偷偷地回头看，玉面狐狸还傻傻地站在店门口看着我们，“帅哥，能留个电话么？”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