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喀嚓……”
从睡眠中醒来，耳朵里听到的是啃噬东西的声音。
“喀嚓，喀嚓，喀嚓……”
啃噬的声音，在耳边持续响起，连绵不绝。
韩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先前的那间小屋子里，眼前的窗帘是清亮的青绿色，然而却显得有些陈旧。被子，是温暖的，透着些阳光的味道。
“啊…我怎么了？”
躺在床上的韩泉向左边望去，他看见莫音正在大口地吃着饼干。今天的她穿着大号的军绿色卫衣，卫衣包裹着她苗条的身子，让坐在桌子前吃早餐的她看起来有一种独特的差距美。
莫音随即将视线转向身后的门窗，外面是灰色阴沉的天。
“你…不是说你靠吞吃梦境为生么？为啥还要吃饼干呢？”韩泉目光转向吃东西的莫音，不解的问。
嚼着饼干看着窗外的少女转回头，坐在桌子上，面对着韩泉的方向继续嚼着饼干。她依旧是安静的样子，安静得有些默然，这种格调和她穿着的大衣相互映衬，并且被窗外灰色的天空很好地点缀着。但她的眼睛看起来很大，始终默然的眼神在呆滞中却透着一种难以琢磨的灵动。
“这不是重点。”莫音嚼着饼干说，她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喉咙里传来了咕嘟咕嘟的声音。手里拿着的透明水杯上画着一只可爱的兔子。
看着莫音，韩泉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温暖，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可爱。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但却似乎很叫人着迷。就如同盛开在末日的灰色花朵——那到底是花，还是废墟，还是魔鬼的爪牙？他无法分辨。
“我们虽然本体是来自于异次元的智慧生物‘噬魂蝶’，但我们的人间体却是被我们吞噬了灵魂的人类。所以依然要吃东西。”莫音看着韩泉，解释道。
看见少女白皙的嘴角沾上了几粒饼干的渣子，韩泉似乎忘了她的恐怖，禁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看着她默然到萌的面容，此时的他觉得，那个叫做“莫音”的少女，似乎有着一种超越了人类认知的可爱。
“你应该问的是——我怎么还活着。”
看着韩泉，莫音没有笑，嚼着饼干的她很快说出了重点。虽然她看起来有些冷淡，但她边嚼饼干边说话的声音却有一种近似阳光的味道，这种感觉虽然并不明显，但是也深深地刻印在了韩泉的记忆里。
“对呀，你怎么还活着呢？之前不是？”
看着神态自若的少女，韩泉一开始还在嬉笑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恐惧和疑惑。脑海中，终于浮现出了自己将刀子捅进莫音体内的画面，顿时一种绝望与愧疚像是蒸汽火车的引擎声一样碾压过来。
然而，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少女鲜活的脸。
“这也不是重点。我是说，你知道你为什么活着么？是你，不是我。”看着表情变化格外明显的少年，莫音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被莫音这么一说，韩泉不由得猛地一拍脑门。他想起了那时候的他已经被那个伪装成他母亲的耍着恶心触手的中年妇女打得失去了意识，然而现在的自己，却是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么？那时，我也只是装死而已。”解释着，莫音咬了口饼干，说得似乎很轻巧，“我把那个自不量力的女人给杀了。”
韩泉的眼睛颤抖了几下，倒吸了口凉气。他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剩下冰冷的无奈。
又喝了一口水，莫音继续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么？”
“为什么呢？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境？”看着莫音，韩泉压低了声音问。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在莫名地感到害怕，深怕听到什么吓人的答案。
“本来我也并不确定。但是，经过了那件事之后，我终于肯定了！”说完，莫音放下了手中的饼干，露出了认真的样子。
“韩泉，你其实并不是人类。”少女说得似乎很淡定。
当少年听到这样的话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可能听错了。在稍有迟疑后他就觉得或许是对方说错了，也或许那个貌似沉稳的丫头正在大言不惭地说笑。
“我…”
韩泉刚要开口辩解着什么，莫音的话就打断了他。
“否则你不会活着。既然你活着，就证明你已经觉醒了。”
一脸疑惑地看着莫音，韩泉也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内有一种力量正在觉醒。但是，他的理智依然告诉他，他是人类……吧？
放在床边的手机响了，韩泉看了下信息——这是学校运动会的通知，是班主任群发的。看到了诸如“同学们”，“大家”，“一起”这些的字眼，他便奇怪地感觉到了一种温暖。这是一种以往从没有发现的温暖。
翻了翻信息，有的是班主任催他快来上课的，有的是同学们要找他去玩的，这些信息曾经不止一次地骚扰过他，被他删了又删。然而，此时的他却把手机像宝贝一样放在胸口——这些信息他永远都不会删除了。
似乎也不是那么想哭，但是他却不知不觉地流出了眼泪。
“我…真的不是人类么？”向来矫情的韩泉，此时却问得很平静。
“或许你曾经是，但是现在不是了。而且，你原来也不是。”看着韩泉，莫音说着听起来似是而非的话。
“我…”韩泉话到嘴边，又打结了。
低下头，韩泉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过去被他故意遗忘的记忆此时翻出脑海，记忆中他遇到过很多的劫难，然而他却并没有死去。
三岁时，从楼梯上滚下来；五岁时，从二楼摔下来；十二岁时，被一帮不良少年殴打……
当时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是他都没有死。这些记忆似乎被他有意地封存在脑海中，因为潜意识中的那个自己的计划而被遗忘。
然而，他并没有忘记。至少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和普通人有所不同。只是那种会让他感到不安的谜底一直都被他的另一个自己封存着，从出生到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
陷入回忆中的韩泉左手捂着自己的脸，他的左眼在指缝中睁开，似乎看透了隐藏的事实。
“我…我是谁？”虽然在心中已经察觉到了，但是他依然要问这句话。
似乎思考了很久，他终于抬起头，面色明净。他的脸上终于没有了以往的矫情，而是一副坦然的样子。或许在这一刻，他，成长了吧。
“从异次元来到这个世界的噬魂蝶分为三种。分别为——深蓝噬魂蝶、腥红噬魂蝶、还有……渊白噬魂蝶。”
看出了韩泉表情的变化，莫音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深蓝噬魂蝶，在得到人间体后便以人类的梦境为食。为了得到长期的供应，他们会寻找经常做梦的人。那种人被我们称之为‘梦源’。”看着韩泉，莫音娓娓道来。
“你就是深蓝噬魂蝶，然而我就是所谓的‘梦源’。”韩泉冷笑着说。
“腥红噬魂蝶，是对人类有很大威胁的噬魂蝶，而其数量却远远地超过了深蓝噬魂蝶。他们要长期以人类的魂力和灵魂本身为食，当他们吸光了人的魂力，那人的灵魂自然也被他们吸走了。”
“呵呵，就是伪装成我妈的那个家伙么？”皮笑肉不笑，韩泉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一道眼泪从眼角滑落。
“而渊白噬魂蝶，却是更加稀有的品种。他们在怀孕的人类母体中寄生，并且吞吃母体中胎儿的灵魂，然后取代那个胎儿。为了在人类中更好的生存，他们会使自己忘记噬魂蝶的身份。”看着韩泉，莫音解释道。
听到莫音解释道这里，韩泉的手缓缓地握紧被子，然后却释然地长呼出一口气。
“我已经感觉到了，你的力量已经觉醒，我想你也感觉到了吧。”莫音似乎很轻松地说，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结合起莫音之前说的“你不是人类”，再结合着自己回忆起的过去，再想到不久受了重伤后的自己，然后又看了看莫音的眼神。
此时他发现，及时自己不戴眼镜，自己一人可以把她的面容看的十分清晰，而他的那副眼镜，已经在那次的浩劫中粉碎在了“中年妇女”的触手下。
——真相，似乎已经很明显了！至少韩泉的心是这么告诉他的。
“想起来了么？”看着韩泉，莫音压低了声音道，她的声音因为被压低而听起来有种带着雾气般的温柔，“你进入母体时的记忆……”
“呵呵……”
韩泉傻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当自己刚回忆起作为噬魂蝶时飞进医院的记忆时，他便强行用自己的意志故意把这种关键性的回忆给打消了——因为，在他的心里，更愿意做一个人类。
“当渊白噬魂蝶的自主意识察觉到自己的身份时，他的力量就开始觉醒了。”看着韩泉，莫音淡然的眼里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担忧，然后习惯性的将视线转向窗外。
“觉醒后的渊白噬魂蝶，要想生存下去…就要吞吃其他的噬魂蝶…你做好准备了么？”视线再次转向韩泉，莫音认真地说。
良久，韩泉都没有回答莫音的话，此时的他正在面临人生中最大的挣扎！自己到底该如何活着？究竟是以人类的身份还是以噬魂蝶的身份呢？
“哈哈哈……”
捂着头，韩泉傻笑了起来，然后他抬起头，抹掉脸上的眼泪，眼睛里是一种决然的愤怒。
“腥红噬魂蝶是人类的威胁是吧？”韩泉如此问，他的语气在此时变得异常冰冷。
“嗯。”莫音轻声回应。
“他们生活在人类中间，没有人能认出吧？”外面的天色变得很暗，韩泉的面容被阴影遮住，看不出他的表情。
“是的。”
“如果不阻止他们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吧？”
“那只是对于人类而言。”莫音回答地恨客观。
“啊哈哈……啊哈哈……”
韩泉又傻笑了起来，也有点狂笑的感觉，他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回忆再次涌上脑海，那是他对于母亲的美好记忆，那是属于他的日常。他貌似笑得很开心——那是因为心痛的感觉已经变成了冰冷的锋刃。
感觉到一股力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缓缓溢出，逐渐渗透进经脉，他骤然睁开眼睛——那是一种强烈的兴奋，并且是夹杂着愤怒与疯狂的兴奋。
“杀掉，全部都杀掉。腥红噬魂蝶么？我要把它们杀得一个都不剩……”韩泉嘴边淡淡说着，他的嘴角弯起一抹几乎微不可查的疯狂。
在刹那间，他的眼睛里闪烁出一道白色的光芒，瞬间后又归于平静。
“但是，不是以噬魂蝶的名义。而是以人类的名义！”他的表情回复常态，握着拳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