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穿山甲的皮磨成细粉后,混合上苦艾叶汁,一匙,就可以致人死地,并且尸体保存完好,内脏和肌肉不会受到任何损坏。缺点就是这种毒药实在是太容易辨认了,味道非常臭……”
老菲尔德林和颜悦色的给纳兹讲解着,而他只是勉强记下祖父说的话。屋外已经入冬了,昨夜积雪都堆到了门槛上。
“算了,今天课就上到这里吧……”老菲尔德林停下了讲解,收拾起桌上的书本。
纳兹低声应了一句,接着继续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玩弄着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小块穿山甲皮。这东西有一股刺鼻的腥臭,但他却浑然不觉。
三天前,格林离开了。甚至没有等到棘刺花开放就匆匆上路,去了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凯泽。甚至他都没有等到纳兹再和他说上一句话,纳兹回想着两个月前的那个午后,他丢下格林,独自离去。其实纳兹想对他说点什么来着,至少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行。
两天前,纳兹带着小耳朵去森林里采拾野菌。格林来了一趟,祖父在家便替格林传达了他的留言:我走了,再见。
纳兹好奇的问祖父,难道格林跑这么远的路就是说这几句的?祖父摆摆手,表示他是完整的传达了全部的意思。然后丢给纳兹一个一掌宽的黄铜管。
“这是那小子留给你的。”
纳兹接过这外表已经被磨的发亮的东西,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居然是个黄铜望远镜!是格林放牛的时候,时不时拿出来观察牛群的。他一直很羡慕格林有这个东西,也一直很奇怪格林用这么一个小管子,对着牛群一望,即使山底的牛,格林都能一一看清。
纳兹从来没有把对这个东西的好奇表露出来,可能这是他唯一在格林面前表现出自尊的地方吧。
想着想着,纳兹不禁又有些难过,他居然没有留给格林任何东西,而他也没有东西可以拿得出手。
“好了,小子!”老菲尔德林吹着胡须,坐到纳兹身旁,“朋友这种东西,你还需要好好去体会,暂时的分别反而会加深你们的羁绊。”
纳兹别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老菲尔德林生气的说道,“记住!纳兹,你决不能养成这种哭哭啼啼的性格。你身上流着的热血不允许你过多的表露出这种感情。”
纳兹有些疑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桌下,小耳朵轻轻靠在纳兹脚旁,让他用脚掌摩擦自己柔软的肚子。
“纳兹,似乎我以往的教学没有教给你……一些人生经验……”老菲尔德林口气缓和了下来,但仍然目光严肃的盯着面前的蜡烛,
“你拥有学习课业的天赋,却无法掌握一些基本的常识。这两年的学习中,你掌握了绝大部分草药学的基础知识,但是……这门学识的运用却远不是了解知识就能做到的。”
“那还需要什么……”纳兹混胡不清的问道。
“需要学会怎么去交流,与人交流。学会去判断,去做出决定,去控制感情。”
“我不会……”
“是的,但这不怪你,纳兹,责任在于我,我太急于向你灌输过于高深的知识,而忽略了你仅仅是个孩子。”老菲尔德林沉声说道,“因为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我不是很理解这话。”纳兹把桌下的小耳朵抱上凳子,搂着它,感觉有点困了。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或许,我该想想如何能使你成长了。”
纳兹没有将这种无聊的谈话继续下去,他起身,抱着小耳朵向床铺走去。留下祖父一人,在昏暗的烛光下,独自思考。
隔天,纳兹刚起床,祖父就不见了身影。这并不奇怪,可以说这是常有的事。有时候祖父会消失上一两天,也不见他去干什么,只是回到家后,就感觉到祖父又老上一些,然后带给纳兹一些蜜饯,还有新的书本和草药。
不过这次,纳兹感到有些意外。四天过去了,祖父还是不见身影。家里已经没有面包了。纳兹有些着急,慌忙间,这才注意到壁炉上面的木架子上,格林送他的黄铜望远镜下压着一张纸条。
纳兹暗骂自己笨蛋,也骂祖父是笨蛋,有话直接交代不就行了,还搞得这么神秘。而且恍惚间,觉得这里一天前都还没有任何纸条放着的呀。
“纳兹,往东三十里,狼堡方向,大浆果树下,见信速来。”
纳兹在脑中回想着这个地点,大浆果树,这是离家最远的距离。小时候就是在这里,纳兹发现了还是条狗崽子的小耳朵的。
纳兹迅速收拾起家里,灭了炉火,把赶集用的粗麻小包背上,往里面装了仅有的两个热土豆。然后把格林赠送的黄铜望远镜贴身放在胸口。
这会儿已经是黄昏了,天空阴沉沉的,不过还好,没有刮风。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披上了一件猪皮斗篷,以免路上遇到下雪。
地上的积雪淹没了纳兹的小腿,他关好木门,接着来到另一间茅屋,把牛鼻上的绳索解开,如果发生了什么事,牛儿自己知道什么跑,也知道怎么回家。最后,他叫上小耳朵,把放牛的哨棍当拐杖,起身向着祖父所说的地点走去。
雪地行走十分缓慢,天黑下来后,才走了不到几千米。远处的山头似乎和他的距离一直没怎么变化。
黑暗降临,四周一片静谧,细听之下,可以听见雪地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间或传来一阵树木被积雪压断的声音。
纳兹不需要生火,或者说,他和祖父行走夜路都不需要生火把照明。他们生来就比其他人适应黑暗,此刻,他那绿色瞳仁可能正像狼一样,在漆黑的森林里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纳兹靠坐在一棵大树下,把小耳朵抱进怀里取暖。
此刻他感觉自己有些莽撞了,这雪夜行走实在是耗费体力,而现在,他已经累得不行,并且有些摸不准方向。
纳兹再次拿出祖父的字条,上面字迹平稳有力,应该不是在慌乱中所写。看来他当时心里确实感觉到了焦虑和惊慌,这难道就是祖父所说的,丧失了判断力?
纳兹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替小耳朵搓着脚。小耳朵性格很温顺,不喜欢叫嚷,只是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
雪夜里,裸露在外停留过久会有危险。他们得保持血液流动,和身体的热度。最好的办法就是赶路。三十里路程,按他们的速度,估计到黎明的时候才能到达。纳兹捏了捏麻布包里的土豆,强忍下吃掉它们的冲动。然后起身,继续向着东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