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道:“四川名胜古迹甚多,不知客人说的是哪两处?”
吕淳道:“一处为连通长安和蜀地的蜀栈道,一处便是那都江堰。”
掌柜道:“原来是这两处,由此看来,客人所看重的非自然的巧夺天工,乃是古人的惊人之举。”
吕淳听这掌柜的谈吐,感觉颇为投缘,喜道:“不错,这两处俱是人力所难为而为之,教人十分敬仰。世上难为之物,少有比这两者更难的了。掌柜的,依你之见,这两者之中,又以何者为难?”
掌柜道:“我听闻这蜀道乃当年秦王为伐蜀所辟,花了无数人力物力,方才建成。之后不久,秦王因之而攻占蜀国,尽收巴蜀之地。因这蜀道而丧命之人,难以尽数。无可厚非,以蜀道为难。”
你所言有理,建成这蜀栈道可谓是绝难,是以蜀道天下闻名,当年李太白便为其赞叹不已。”吕淳道,“但我以为,这都江堰的开辟,更是难上加难!”
掌柜不解道:“小的这就不懂了。我祖居此地已有数代,去都江堰不下十数次,看其宏伟壮阔,知其所成不易。但若是就难易而论,蜀道之成,难其十倍。”
吕淳笑道:“世人传说蜀郡太守李冰建都江堰之时,并未动用许多人力,前后仅八载而成,看似没有费多少工夫。但你可知,水之为物,似柔实刚。当年大禹治水,用尽天下之力,费时十三年方成不世之功,可谓不易。在大水之前,人力微乎其微,又岂可说是易于的?若仅凭李冰等人,实难成此壮举。”
掌柜讶道:“照你说来,都江堰之成,另有神助?”
吕淳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神助之言难以信人,而是另有隐情。我之所以欲往都江堰一游,便是……”
话未说完,朱倩的惊呼声突然又从二楼传来,仅一声便即中断。吕淳双眉一扬,一跃而起,两个纵身便落在二楼朱倩的门外。经过昨日的一场虚惊,吕淳理会到朱倩是过于紧张而杯弓蛇影,未必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兼且此时她裸身沐浴,实不宜贸然闯入,于是先敲门道:“朱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问出,却是毫无回应。从朱倩的那声惊呼之后,房内再无半点声音,静的让人有些窒息,唯有浓郁的香气充斥鼻间。吕淳感觉有些不妙,扬声道:“朱姑娘留神,恕在下冒昧,这就要进来了。”把门一撞就跨步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昏暗,对着房门挂着一幅防人偷窥的纱帘,纱帘后即是朱倩沐浴的所在。吕淳不知朱倩是否真的遇到危险,犹豫不决,心想事急从权,迟疑着上前把纱帘扯开。映入他眼帘的,赫然是朱倩闭目****着靠在浴桶里休憩的曼妙身体。朱倩睁眼见有人闯入,大叫一声,慌忙拿手掩住前胸。吕淳脑子里一懵,赶紧转过头去,连连解释道:“抱歉,朱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怎么会……”一时词不达意。就听见身后衣服的窸窣声响起,该是朱倩在匆忙穿上衣服,紧接着就听到朱倩的怒斥道:“你……你这淫贼,怎么敢光天化日下闯进来偷看我洗澡!”
吕淳满脸羞愧之色,心想:“刚才明明是朱倩的惊呼声,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一时间又想不明白,想要辩驳,但眼前的情形,明明是自己擅闯人家姑娘的闺房,传出去只会败坏人家的名声,还有何话可说?既是惭愧又是抱歉,于是一边道歉,一边不住脚地往房外走去,不仅不敢往后看,连前方都不敢正视,低垂着眼只想尽快走出这房间,莫让别人看到这尴尬的一幕而影响到朱倩的声誉。可以说吕淳从此次独自出门经历以来,虽然经历了不少凶险,却也从无如此刻般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房间并不大,从纱帘到房门没有多少距离,吕淳只觉近在咫尺远在天边,脚底下渐渐软了,好半天也走不到。心里不觉苦笑道:“我也太过没用,不是故意冒犯人家姑娘,稍后解释清楚就是了,何至于就心慌意乱走不动道?”突然,他感觉情况不对,自己的双脚是真的没有力气,连一步都跨不出去,而非心理作用的原因。再后来,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软软地坐到地上。吕淳忙暗暗运气,觉得丹田内空空如也,四肢百骸俱是软绵绵地,一惊之下,方才醒悟过来:“这下是着了别人的暗算了。看这中毒的情况,该是中了‘五石散’之类散功的迷药。”这类散功迷药,对常人毫无害处,只会令练有内功之人短时间内失去内力,不能动弹。
想明白后,吕淳反而镇静下来,将适才的羞惭之念抛到一边,专心思考应对之策。他往四周瞧去,看不到有其他的人影,只有朱倩一人,身披纱衣,瞪大眼睛望着他怒声道:“你这无耻之徒怎么还不快走?赖在这里做什么?”
吕淳不知敌人潜伏在何处,只知在这房间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顾不得再解释,高声道:“我乐意待在这里,你管得着吗?你去喊人呀。”他的意思,是既不能示弱,又要想法让朱倩先离开这里,再设法法应付眼前的局势。可是朱倩却毫不理会他的意思,铁青着脸道:“你这人面兽心之徒,枉我们父女这么信你。你再不滚,我就要叫人了。”
吕淳心里禁不住叫苦,心想敌踪未明,敌人既然是用下毒的招式,必是对自己深有顾忌。若让他们知道自己已中毒,任意找一人出来,都能够将自己打倒。只有演一出空城之计,让他们不知自己的情状而不敢轻易动手,才有一丝脱身的机会。于是大声道:“你喊人呀,喊来了我也不怕。今晚我就待在这了,要滚还是你滚吧。”边说边对着朱倩眨眼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