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富商道:“此事说来话长。鄙人姓朱,草字广宁,家住华阳县,是成都府治下的属县,距成都府不过半日的路程。我们朱家在华阳县一带经商多年,也算是数得上的大户,衣食无忧,与人无怨。可是大约在八日之前,有一伙行脚客人路经我家,央求借宿一宿。我想也没想,便安排他们在客房歇息。岂料第二日清早,他们正要离开时,碰巧见到小女来向我请安。那为首之人一见小女之面,魂不守舍,立时强行要求我将小女许配于他。唉,天下怎会有如此无赖的恶人!我坚决不肯,他便赖着不走。我家家丁要将他们驱赶,却反被他们打了一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我一家老少监禁了起来,不许我们出家门半步,直到答应为止。”说到这,仿佛还有些后怕,微微低垂下头。
吕淳道:“这伙人实在无理。看他们的行径,必定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知后事如何?”
那朱广宁道:“我们被监禁了两天两夜,无计可施。到了第三日,那为首之人突然有要事离去,留下两个伴当继续看守我们。他临去时扬言,若不顺从他,待他返回之日,要灭我朱家满门。”
吕淳道:“好凶悍的贼人!”
朱广宁道:“那几日里,我们日夜心惊胆颤,夜不能寐。我和小女商量,实在不行,只能委曲求全。可是到了昨日早间,那两个留下看守我们的伴当突然匆匆离去,不知何故。我怕他们会卷土重来,急急忙收拾了些贵重物品,带着一众老小,抛下家业,逃生至此。”
吕淳道:“原来如此。那川北五虎是所由何来?”
朱广宁道:“我们一路逃命,心想若没有个有力之人护卫,这一路上很不安全。再说了,那伙监禁我们的贼人不过仗着武艺高强,我若能聘请到几个武林高手,那就无须惧怕他们了。”
吕淳道:“所以你们找到川北五虎相帮?”
朱广宁略显尴尬道:“正是病急乱投医。我们在路上遇到这五人,见他们孔武有力,带着兵器,说起来难逢敌手的样子,便不暇多想请他们一路护卫。哪料到他们竟然是这种货色。”
“原来如此。“吕淳道,”如今世道不甚太平,恶人当道,老丈这一路,需处处小心才是。”言罢眼光一扫,发觉刚才顶撞小胡子的俏丽丫鬟正望着自己,遂对她微微一笑,向朱广宁道:“倒是你这丫鬟忠心护主,不惧恶霸,教我十分佩服。”
朱广宁道:“公子说的是。我们走的匆忙,没带丫鬟。这小丫鬟是我昨日路上临时买来服侍小女的,不想危急当头比这群老仆都来得有用。我要好好赏她。”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说道:“小翎,这银子赏你,以后要好好服侍小姐。”那丫鬟道谢接过,看也不看就塞在腰间,眼睛还是盯着吕淳看,仿佛对吕淳充满了好奇。
吕淳也不介意,微笑着站起身,向大家拱拱手,道:“既然那川北五虎已送去衙门,就不用怕他们再来生事了。在下另有要事,这就先告辞了,各位后会有期。”话音未落,那朱广宁着急道:“吕公子这就走了吗?”
吕淳道:“老丈还有何事?”
朱广宁道:“这……这……鄙人和公子一见如故,想多盘桓几日。”
吕淳道:“承老丈看得起在下。只是在下另有急事,不宜久留。”
朱广宁问道:“敢问公子要去往何处?”
吕淳略一沉吟,答道:“在下要去南郑。”
朱广宁想也不想道:“这实在是太巧了,鄙人一家正巧也要往南郑去。不如你我同行,一路上也好相互照应,你看如何?”
吕淳看朱广宁不很自然的脸色,心下已是了然,晓得他欲往南郑是假,让自己照应他一家是真。这朱广宁不愧是行商出身,打的一手好算盘。一路同行,若是朱家遇到什么不测,自己势不会坐视不理。不过自己一路并不顺畅,与自己同行有弊无利。遂道:“我此去南郑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凶险之事。老丈一家跟我同行,只怕更不安全呢。”
朱广宁见吕淳拒绝,有些怏怏,瞟了那美艳少女一眼。那美艳少女意会道:“吕公子,我们父女原非前往南郑,只想避开那伙恶贼,走得越远越好。你既已救过奴家一次,何不好人做到底、带我们一家去汉中?要不然,还不如刚才就别出手,任我们自生自灭的好呢。何必给人希望,又再推人进火坑呢。”一边说,一边抽噎起来,声音婉转娇媚,教人生怜。
吕淳心想那美艳少女所言也有道理,沉思片刻,说道:“既如此,我们就一道上路吧。彼此之间有个帮衬。”这话一出,朱广宁父女喜上眉梢,赶忙吩咐仆人去安排车马。吕淳一眼望去,见众人俱是欢欣鼓舞,唯有那俏丽丫鬟低头锁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准备车马的空隙,吕淳和朱氏父女闲聊些家常。那美艳少女擦干泪痕,言笑晏晏。吕淳得知她单名一个倩字,乃是朱广宁的独女。聊着聊着,三人的话题又转到那伙监禁朱氏父女的贼人身上。吕淳问道:“老丈,那伙贼人是什么来路,你可有看出些端倪?”朱广宁道:“鄙人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从不与歹人往来。那伙人的身份,实在猜不出来。”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伙人有些奇怪。”吕淳道:“奇在哪里?”朱广宁道:“他们领头之人,也就是要霸占小女之人,是个乞丐。我那时就在想,这些凶神恶煞之徒,怎会乖乖地听一个乞丐的号令。”
“乞丐?”吕淳沉吟不语。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忙问道:“你说的那个乞丐,可是二十多岁年纪,左额有颗豆大的黑痣?”
朱广宁讶道:“不错,是有颗黑痣在额头上,你认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