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儿以为夜闯张府的只有朱重履一人,在这里势必找不出第二个贼人,索性不搭一言,看张绝义怎么收场。
张绝义倒像是成竹在胸的样子,等在场的人稍稍安静下来,方高声说道:“大伙莫要误会,这里除了一人外,其他都是好朋友。”
神木观紫云道长出来圆场道:“六爷并非怀疑大家。但这里这么多人,六爷如何能将那夜闯张府的贼人找出?”
张绝义道:“道长莫急。那贼人虽然蒙面,但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紫云道长问道:“什么蛛丝马迹?没看见长相还能认出这人来?”
张绝义点点头,往张成微微示意。张成道:“各位爷台,属下虽只看到那贼人的背影,却闻到那贼人留下的与众不同的味道。”
徐自修插口道:“什么味道如此独特?”
张成道:“那是一种淡淡的引人痴醉的香气,但又不像寻常女子用的胭脂的香味。”
张绝义道:“若让你再闻到这股香味,你可能认得?”
张成道:“属下鼻子最为灵敏,敢以性命担保,必能认出。”
张绝义道:“那就好了。为证明诸位的清白,可否逐一让我这属下略微闻闻身上的味道,以避嫌疑?”
“这像什么话?”尚才扬眉道,“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容你的属下如此耍弄?”有几人附和道:“就是。这岂是你们张家堡的待客之道?”
紫云道长笑道:“尚副帮主多虑了。我们来给张老太君拜寿,帮忙抓贼是情理之中。这个办法不伤和气,且日后传扬出去,武林中人还要佩服我等的高义呢。身正不怕影斜,你们若怕失了身份,那贫道先来。”说罢抖抖身跨出一步。张绝义忙向紫云道长道谢,打个眼色,张成忙上前验明。他上上下下将紫云道长闻了一遍,样子颇有些滑稽。紫云道长则毫不介意,笑嘻嘻地任其检验。待一遍闻过后,张成摇摇头,向紫云道长行礼道:“道长得罪了。”紫云道长道:“不碍事,验清楚就好。”抬步站到一边。
张绝义抬眼望向剩下的众人。那三四十号人里,有恼怒的、有不满的、有稀奇的、也有凑趣的。但见在江湖中位望不低的紫云道长已做了榜样,无论何种心态,都不得不让张成一一闻过。这场面实属罕见,也确实有些滑稽。张宁儿和朱重屡两人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心知绝对查无结果,但看到这个场面,都忍俊不禁。
严大彪被验过后恨恨地站到紫云道长一边,说道:“若找不出贼人,本座看你如何向大伙交代。”张绝义只装做没听见。
随着查验的推进,站在紫云道长一边的人越来越多,张成仍是一个劲地摇头,张绝义不觉有些着急了。张成也甚为苦恼,闻到的都是老爷们的汗臭味,哪里有什么香味。
轮到一个身背五个麻袋的乞丐的时候,那熏天的臭味更是惹得张成想吐。众人都忍不住嬉笑起来,看着张成一副无奈的样子,感觉稍稍解了一口被张家堡耍弄的恶气。朱重履的脸色却突然白得吓人,忙不自觉地往张宁儿身后躲,心里又惊又怕。原来他认出,这臭气熏天的乞丐,竟然就是那将他易容的恶丐汪全。他惊的是,汪全怎么敢正大光明的现身此处;怕的是,若汪全将他的真实身份抖露出来,他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怕是无法活着离开张家堡了。所幸,汪全一眼都没有往他这里看来,似乎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
就见汪全施施然从张成面前走过,笑嘻嘻地道:“难为您嘞。”然后怕怕屁股站到紫云道长一边。一旁的张宁儿皱下柳眉,低声问张立人道:“这乞丐是什么来路?”
张立人道:“这人名叫汪全,是丐帮华阳分舵新任的舵主。昨日刚赶来拜寿。”
张宁儿道:“我们和丐帮素无往来,丐帮的人怎会前来?”
张立人道:“属下也觉纳闷。”
张宁儿道:“几天前,我和老夫人在水月庵礼佛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被一个恶丐偷袭,看身形和这人有几分相似。你去好好查查。”
张立人垂首道:“是,属下立刻去办。”
张宁儿还要再叮嘱几句,眼睛突然被一个面如冠玉、器宇轩昂的男子所吸引。那男子一脸微笑地走上前来,等待张成检验,极具亲和力,引得张宁儿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只觉得他的相貌气质,竟一点不比朱重履差。她低声问道:“这公子是什么来路?”张立人道:“他是九江大孤帮的少帮主吕淳。”张宁儿点点头。
朱重履悄悄循声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心中又是一惊。原来这年轻公子吕淳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昨晚于听涛馆外救他性命的那位。不禁暗暗念道:“这吕淳究竟是什么来路?昨晚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就在在场众人各有盘算、喜怒各异的时候,所有的来客都一一验毕。但出乎张绝义意料之外,现场未发现任何蒙面人的蛛丝马迹。张成心怀恐惧,不敢抬头,颤声道:“这可怪了……怎么会没有呢?”
严大彪语带嘲讽地道:“六爷,你给个说法吧。”
张绝义恼怒地瞪了张成一眼道:“既然没找到,就请大伙到客馆休息,直到水落石出为止。”转身吩咐守卫道:“在查出贼人之前,所有来客都不得离开。”
在场的众人立刻“轰”的吵闹起来,严大彪怒道:“这是甚话?你竟想囚禁我们?”
张绝义道:“并非囚禁,只是希望诸位能配合找出贼人。等查明真相后,张家堡定会向诸位赔罪。”
尚才道:“我等若是不肯呢?”
张绝义沉下脸道:“我张家堡是朝廷御封的世家大族,张家堡的家法等同朝廷的国法。若有谁不肯,就休怪张某无情。”
丐帮舵主汪全道:“哪有这样霸道的家法!嘿嘿,我也不拜寿了,这就离去,看你怎样。”张绝义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汪全迈开大步就走。但还未走出几步,就见四周树丛里立即冒出五十余位手执箭弩的守卫,将在场的众人团团围住,箭矢一触即发。饶是第一流的高手,在这层层弩箭的瞄准下,都绝难毫发无损地抽身离去。
这下连紫云道长都忍不住怒道:“我们千里迢迢赶来给张老太君拜寿,竟然被你们当贼人囚禁。你们张家堡太不讲江湖道义。”其他人跟着也骂声不绝,只是摄于张家堡的威势,暂时无人敢动。不过若如此争吵下去,只要一个把控不住,便会酿成拼斗流血的悲剧,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即使威势显赫如张家堡,亦无法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张宁儿毕竟是张家堡这一代处于核心一层的人物,玲珑心肝一看就透,心里暗暗着急,不住地咒骂张绝义的鲁莽愚昧。欲待出言制止,但双方剑拔弩张之下,有谁会理会她一个女流之辈?
正自焦急愁闷,一个清朗的声音如一道亮光掠过黑夜:“诸位莫急,我或许有办法找出那夜闯张府的贼人。”众人循声望去,见那说话的不是别人,便是一直负手在旁脸带微笑的年轻公子吕淳。朱重履心中一跳:“难道吕淳已看到我,要把我供出来?”一时手足无措。
紫云道长问道:“未请教这位兄台大名?”
张立人代为答道:“这位是大孤帮少帮主吕淳公子。”
尚才道:“原来是吕少帮主。我和贵帮主郭喆有过一面之缘,不知……”
吕淳忙接口道:“郭帮主是我义父。”
尚才道:“原来如此。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吕少帮主之家学必然极深。但不知吕少帮主有何法子找出那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