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2点。嘉兴路口的幸福小馆正准备打烊。
“老板，还有吃的吗？”肖童略显疲惫的在门口坐下。
“呦，这不是小童吗，也好久没来了，怎么今天这么晚啊，正打烊呢。”老板亲和的说。
“老张，来。”帘子后面有人喊。
“你等一下哈，我去后面看看有什么吃的。”
“行，谢谢。”
帘子后面。“你干嘛老陈？”
“来这么长时间了，今儿借你厨房用用，给这孩子做碗面。”说话的正是肖建军。
“怎么，你们认识啊？”
“没，没有，就是看这么晚了，孩子挺可怜的，你这也打烊了，做碗面最快。”
“行，你开口了，好说。”老板重又掀帘出来。
帘子揭开，现出半个身影，肖童顿时觉得眼熟，加上刚刚的声音，都让他觉得像极了一个人，刚想起身过去看清楚，却被老板拦住。
“后厨乱，你快坐。给你做碗面，快得很。”
“大叔，刚后面那个人是谁？”
“哦，你说他啊，咳，也是个可怜人，做生意被人骗了，妻离子散，两年前到的我这儿。都是一把年纪了，我哪能看着他流落街头，能帮就帮吧。干个杂活打个杂什么的。这一来二去还成朋友了。”
“哦，那是我看错了。”听老板的描述，肖童觉得应该不是。
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上了桌，最上面还有个金黄的荷包蛋。
面加荷包蛋，很多年没吃到了。因为自己对鸡蛋过敏，所以肖建军以前做面的时候为了保证营养，都是打一半鸡蛋在里面，搅碎了让他吃，说这样好消化。肖童还记得离开家前一天，肖建军破例给他做了完整的荷包蛋，也是像现在这样，黄灿灿的放在上面。
“大叔，那人姓什么？”肖童焦急的问。
“姓陈，不是本地人。”老板摆摆手。
“姓陈？”肖童自语。“也对，努力要离开又怎么会回来。”不禁摇摇头。
帘子后面，肖建军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看着肖童狼吞虎咽。泪，情不自禁。
第二天，是林沐汐在学校值班。
“我有话跟你说。。。”肖童一大早推开林沐汐办公室的大门，只见蒋可也在。
“我有话跟你说。”肖童重又对林沐汐说。
一旁的蒋可识趣的站起身，“好，我先回公司。”
一年了，蒋可被迫最先学会的东西就是识趣。
“怎么了，一大早就跑来。”林沐汐又以为有人跟踪。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肖童斩钉截铁。
“又怎么了？是因为昨晚的事？”蒋可显然已经报备。
“还不够吗？他没底线的。”
“小童，冷静一点。蒋可刚刚跟我说了，是个误会，放的东西是普通的安眠药，剂量不大，估计是谁搞的恶作剧。”
“然后呢，听之任之吗？”
“那他能怎么样，公共场合，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搞恶作剧。”
“所以，我说的就不对是吗？还是你已经跟他站在一边。”
“我。。。”
“我再问你一遍，选他还是选我？”肖童的双眼挣出了泪痕。
“这不是选择题，不可以用这样的方式。”
“因为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答案，对不对，我连并列的资格都没有，不是吗？”肖童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心。
“真想把它拿出来给你看看，这么真实的一份爱竟然抵不过一个误会。”
“小童，你别这样，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谈这个。”
“好，最后一句。我爱你，不管你今后还爱不爱我，我都会爱你。爱情如花，开在心里，埋在心底。”
泪水湮没了两人的双眼，有又谁能体会这两颗痛苦的心。
窗外，周佳晴目睹了一切。
办公室里，蒋可正为一个case头疼。新晋歌手judy新歌发布在即，但是在录制v时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伴舞。眼看演唱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蒋可不禁揉了揉酸胀的眉头。
‘在公司？午饭时间楼下等你。’是周佳晴的信息。
午休时间，简约餐厅里，周佳晴早已等候多时。
“今天怎么想起来约我？”蒋可搬了把椅子坐下。
“当然是有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蒋可抿了一口水。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价值？知道你跟林沐汐的关系一直原地踏步的原因吗？”周佳晴靠近了说。
“为什么？”
“因为肖童。”
“这我当然知道，谁都知道好不好。我拜托你没事的话我还得忙。”蒋可离开椅子。
“肖童爱林沐汐。”周佳晴不慌不忙。
“你说什么？”
“肖童爱林沐汐，男女之间的爱，我亲耳听到的。”
蒋可有点回不过神。
“这事儿连我也蒙在鼓里，以为他们就是单纯的母子，可谁知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信。”周佳晴半丝笑容都没有。
“肖童跟她表白了?”
“我觉得这事儿应该时间不短了，而且我敢肯定林沐汐是已经知道的。早上你刚走，我就听见他们说话了。这回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他爱她？难怪，每次见面都感觉不对。那小汐呢。她怎么说？”
“我拜托你用脑子好好想想，如果不是林沐汐护着，他肖童有那么大胆子吗？不过他们说话的时候，林沐汐并没有明确态度。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周佳晴盯着蒋可，似乎想等待一个答案。
“明白。谢谢你，佳晴。”蒋可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有些迷茫。
“不好意思，又被你看笑话了，我这个人，真的是。。。”
“我理解你，至始至终除了我还有谁会理解你？放弃吧，林沐汐对你的爱并不单纯。甚至，甚至也许她根本不爱你。”
“不可能，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接受我？”
“为了肖童！你怎么那么傻啊老蒋。”周佳晴觉得心都快碎了。
蒋可苦笑着点点头，端起一杯酒灌进嘴里。
“佳晴，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林沐汐当成我的人生目标，不管中间多么困难我都坚持了，我，没想过放弃。”
“你到底要让自己碰壁到什么时候，头破血流吗？你知不知道看见你痛苦我的痛并不比你少。好，不死心是吧？你现在就去找林沐汐，当面问问她到底爱你还是肖童！”
“一定要这样吗？！”
“你害怕了对不对，你也开始害怕听到真实的答案，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彻底清醒过来。放手吧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佳晴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很可怕对不对，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也许我根本没资格指责林沐汐。”
“我的天！”蒋可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
一大早去菜市，是周露多年来的习惯。一如平常，她趁着清晨的一丝凉爽早早的买了菜往回走，刚走到楼下，听见有人喊“大姐”。寻了一圈，才在旁边的大树后面看见个人影。半白的头发、土灰色的短袖上衣带着斑斑点点的油污，还有那副黑框厚片的眼镜，透露出他特有的气质。一切都那么眼熟，但又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你？。。。建军？”周露吓的喊出声来，试探的问。
见周露认出了自己，肖建军这才从树丛里钻出来。“是我，大姐，我是建军。”
“建军，你，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周露显然无法接受。
周露是肖建军想到的唯一能碰面的人，他知道林沐汐和肖童都恨他。怎么能不恨呢？从他决然离开的那天起他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狼狈。到达美国的第二个月他就和导师的女儿结了婚，顺利取得绿卡，整个研究项目也十分顺利。他们花费了整整五年时间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就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却被起诉涉嫌抄袭同类实验数据被遣返回来。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证人竟然是他的导师。回国后，他一度精神崩溃，流落街头。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老天爷在惩罚我。”肖建军低着头哽咽的说。
“唉，世事难料啊。”周露没有想到肖建军竟落到这步田地。
“小童他，知道吗？”周露问。
“不，他不知道，我也没脸见他。”
“也对，你当初那么狠心，换了谁也接受不了。”
“不瞒你说，我想过死。可我只要一想到小童，还是拼了命的又回来了。我从没奢望他能原谅我，就让我远远的看上两眼我就知足了。”
“还没见过小汐吧？”
肖建军摇摇头。“我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天了，确定他们俩都不在我才敢来找你。”
“唉，建军啊建军，你真是何苦呢，你现在这样子，就算站在小童面前他也未必认的出来了。你不知道，从小童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但凡提起你，就只说你的好，就是不想等到有一天孩子心里只有恨，可这孩子，偏偏从小就最懂事，什么都瞒不过他。还好，算你有良心，知道每个月汇钱给孩子，这就算是你给孩子积的德吧。”
“汇钱？什么钱？”肖建军抬起头。
“你每个月都定时汇过来的啊，开始一月一万，后来一月两万，你不记得啦？”
“我，没汇过啊，美国虽然实验条件好，可人员待遇一般，我根本拿不出这么多啊。”
“那就奇怪了，每个月都按时按点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小童的生日？”
“该不会是。。。？”肖建军脑中闪现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名字。
“来，喝口水。对了，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周露倒了杯茶。
“暂时住在一个朋友那儿。研究所是回不去了，只能打打零工。”
“幸福路的房子我们一直替你照看着，钥匙我给小童了，如果他能原谅你，搬回去住也好，终归是自己的家。”
“怎么？小童搬出去住了？去年我就见房子里亮着灯，还以为你们租出去了。”
“不提还好，提了又是伤心事，孽缘啊，没想到最后还是辜负了小华。”周露长叹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儿，我无论如何不会让小童搬出去，可是他们俩，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越陷越深哪。”
“你是说，小童和小汐，他们。。。？”肖建军震惊了。
周露默认的点了点头。
“唉！怎么会？。。。都怪我啊！”肖建军双手掩面，自责而又无助的摇了摇头。
“就因为这事，小汐跟我翻了脸，说我狠心，我不怪她。我知道这么多年她心里的苦不必别人少，33岁了，为了小童，愣是没嫁出去。有时候我也想，要不然就随他们吧，毕竟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可是小华，我一想到小华，小童可是她用命换来的啊，我们不该，不该把他据为己有，他还是个孩子呐。”说到这儿，周露竟哽咽的再也发不出声。
“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没有你们母女俩，小童根本没有今天，是我亏欠了小汐。可他们。。。他们真的不合适啊。”肖建军满脸泪痕。
“是，差了15岁，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能合适？可是这事儿就是发生了，小童说离不开她，一辈子只要她一个，小汐倒是没吐口，怕是心里也早已认定了。造孽啊，两个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命都这么苦。。。”
“那他们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
“那倒没有，小汐毕竟是长辈，有分寸，最近也交了男朋友，她也希望小童能越来越好。”
肖建军跟着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两个孩子都好才行。”
“嗐，你看，净顾着说话了，都到饭点了，我给你做口吃的去。”周露一看墙上的挂钟，慌忙起身。
“您坐着，我来。这两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倒是学会做饭了，我做做您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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