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垂柳色,袅袅对空闺。
到了大年三十紫华城里面更加热闹了不少,这几天因为淑妃的事情人人都对玲珑刮目相看,按照大厉朝的循例今日是帝后到宗祠祭祖的日子,妃嫔们更加是忙的不可开交。
这一天是可以给家里面人写书信的,将一年以来想要说的话写好,用宫中的信封装好了,送到小太监手里面,一路辗转就可以抵达自家人手中。
玲珑支颐,面前放着一汪墨砚台,手中搦着一管白玉狼毫,面前摊开着一张云纹的纸笺。
“真个是家书抵万金,娘娘莫非真不知道写一些什么好吗?”身后麗笙把一件枣红色披风轻轻的搭在了玲珑的肩膀上面,玲珑这才回过了神,怏怏的问道:“可不是近乡情怯嘛!竟然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写不出来,也是着实可笑。”
“这有什么可笑的,这几日忙碌的焦头烂额,偏偏还有很多小主娘娘们络绎不绝的,今天过来的是佟佳氏,宁烟流,还有柔妃娘娘。”麗笙就像是报菜名一样,没有一个遗漏,说完以后观察玲珑的脸色。
玲珑雅致的玉颜上有了一个近乎于嘲讽的微笑,“可都告诉她们了吗?”
麗笙清淡的笑一笑,“全部告诉了,都拦阻在二门外了,众口一词都说是娘娘受了风寒,不见客。”
玲珑这才丢下狼毫笔,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你们也累了,今天应该好好乐一乐的,如果在民间就好了,在民间今天是不分上下的大家可以好好的玩一玩,偏偏这紫华城里面有很多让人委屈之处。”
“只要能和娘娘在一起,奴婢们不觉得委屈,再说了奴婢们也不过久居自安。”麗笙说着笑了笑。
玲珑点了点头,继续开始写家信,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报说德妃身旁的姑姑过来了,玲珑连忙准备迎接,但是那个姑姑到了二门外坚决不踏进来半步,而是送过来了一封信,玲珑打开看了看,那张明黄色的纸笺上依旧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浓重药味,上面照旧只有一个字——“稳”。
麗笙说道:“这又是娘娘在提醒小主了,稳中求进。”
玲珑好好的将德妃的信笺收了,这才点了点头,一边将自己的家信封好,一边说道:“也就只有德妃娘娘会提醒我稳中求进,其余的那些妃嫔看到如今我有了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意思都是阿谀奉承,以后可都不要进来了,我可不想和这些妃子们演那独幕戏。”
玲珑说着摆了摆手,有点不耐烦,麗笙照着玲珑的意思去了。
于是在外面拦阻了一波又一波过来登门的妃嫔们,有的还好不过是假意嘘寒问暖两句也就走了,更有那口无遮拦的,不一而足。将玲珑受风寒避客的事情说做是目下无尘不愿意与她们亲近,玲珑听到沁儿这样说,她不过对着这些流言蜚语冷笑连连。并不理会。
“娘娘可愿意见一见陈充仪?”大半个晌午过去了,快要午膳,陈充仪这时候赶巧过来,麗笙连忙报说。
玲珑点了点头,“谁不见,充仪姐姐也是要见的,带着姐姐到前面的惬意庭吧,顺便传膳。”
麗笙答应着去了。
陈充仪与玲珑到了惬意庭里面,这里四面环水,菱叶萦波春荷剪剪风,觉得暖意融融的。
玲珑安排陈充仪与宝珞坐了,传膳的丫头也将菜布好了,三个人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妹妹如今也是大忙人了,今天外面的太监也差一点把我与宝珞拒之门外了呢。”陈充仪的眼风斜斜的扫视过来,语气里面充满了戏谑,“听说皇上每晚独留此处,也是妹妹的造化了,可怎么还不见妹妹肚子鼓起来呢?”
玲珑将盘子里面一块蹄髈夹过来放在了陈充仪的碗里,“姐姐可堵上嘴吧,惯会取笑人。”
“你如今也算是很厉害的角色了,可想过以后怎么过没有,常常这样遗世独立往往是不好的,姐姐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子也是如你一般青瓷如水,大概也是过于不拘一格,最后……”陈充仪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一语带过,“最后终于成为了众矢之的,可见一味的这样也是不好的。”
玲珑自然知道陈充仪过来并不是没有事情,连忙放下了筷子,“依姐姐看,可如何是好,玲珑应当怎么样待人接物?”
陈充仪已经吃好了,静了手说道:“如今才是持盈保泰的时候,所谓福无双至,妹妹也应该思量凡事一定要谨小慎微,千万不可以大意了。”
玲珑蹙额,冷笑道:“依照姐姐的意思,这些妃嫔们不光是过来看我的,竟然还有一部分是过来抓我把柄的不成?”
陈充仪嘴角也同样勾起一个冷淡的梨涡,“妹妹如此聪明能够举一反三,姐姐还能说什么呢?如今妹妹是必须要笑脸迎人,尤其是今天,如果被人说妹妹今日竟然拒绝旁人登门,那就不好了。”
玲珑凝眉,掀唇道:“我受了风寒,实在是不想接待这些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会对一个陌生人卑谄足恭,恕妹妹不能够和这样的人友好相处吧。”
“友好不友好那是藏在心里面的,姐姐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妹妹还是需要笑脸迎人,否则今天的事情被人借题发挥也就不好了。”陈充仪语重心长的说着。
玲珑点了点头,“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概我不想要风寒都是不可以了。”
陈充仪凉薄的笑一笑,“妹妹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触类旁通自然是明白该怎么做,后宫里面哪一个人不是戴着面具的,都如同走钢丝一样,妹妹的烈性也是需要遮掩一点才美。”
玲珑暗暗的点头,“充仪姐姐说的是,妹妹只好委屈自己开门揖盗了,还有什么办法呢。”玲珑说着苦笑了起来,“倒是多谢姐姐过来了,为了过来提醒我这件事情专门跑这一程。”
陈充仪不知所措,微微的颔首,她是想要到处去走一走的,甚至想要到太庙去观礼的,但是为了将自己更好的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伤害宝珞,所以永远不到是非窝子里面去。
玲珑自然也是不到处乱跑的,一整天宫里面也是忙碌的人仰马翻的,哪里还有闲时间在外面去。不过刚才陈充仪的一句话还是刺痛了玲珑的心,人人都是戴着面具的,那么面前的陈充仪另当别论吗?还是陈充仪也概莫能外,在自己的面前戴着一副面具?
玲珑不愿意这样子去想,也不想要知道答案……
陪着陈充仪说了会儿话,到了午间的时候,也就散了。
各宫里面陆陆续续还有小主娘娘过来,美其名曰过来看一看玲珑的贵恙,玲珑抱着双臂在宫里面冷笑,这些耳报神真是厉害,才一会儿就有人知道自己抱恙,这一次可是不能够推三阻四了,索性门户大开,一会儿已经来了一大群莺莺燕燕。
“听说婕妤娘娘抱恙,臣妾过来看一看娘娘,近日来娘娘也是分身乏术,可是要注意保养才好。”这个妃嫔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颗斗大的珠子送了过来,玲珑接住了,连忙让麗笙去准备回礼。
这样的珍珠砸碎了,做成珍珠粉,是真的可以永葆青春吧。
玲珑歪斜在榻上与这些妃嫔东拉西扯的闲聊,时而用手摁一下额角,这倒是让她们都知道是玲珑在下逐客令,不一会儿也就散了。
还不到晚上,桌子上的贺礼已经堆了很多,玲珑这才点了点头。
“罢了,今天总算蒙混过关了,来日方长可着实累坏了我,帮我更衣吧。”
麗笙连忙过来帮着更衣了,刚刚脱掉了外衣,外面禄公公通传徽祁过来了,玲珑哪里来得及将衣服扣上,连忙到了外面去迎驾。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玲珑行礼如仪,举眸望了一眼徽祁,徽祁满脸的心疼与焦急一下子将玲珑搀了起来,“听人说你受了风寒,可好一些了吗?”
“托庇皇上洪福,如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玲珑低首,徽祁看到玲珑刚刚解开的纽扣,伸手给玲珑扣上了,“虽则是过了春节,但是天气依旧是凉飕飕的,到里面去吧。”
“是。”
两人到了内殿,玲珑看一眼徽祁,今天的徽祁看起来满面的风尘,大概是一天的祖制折磨的够呛,连忙倒了一杯水,“皇上喝点水吧,看皇上尘满面鬓如霜,大概今天也累坏了。”
徽祁接过了水杯,慢慢的呷了一口,将杯子放在了桌面上,“你大概也累坏了吧,不然总不至于风寒。”
玲珑只觉得心里面温暖,露出了小儿女的形态,抱住了徽祁,柔柔的说,“臣妾并不累。”
“还嘴硬吗?前几天的事情不知道你多么累,又要安抚李充媛又要调查那样的内幕,说你不累骗骗别人即可,在朕这里行不通的。”徽祁有一点淡淡的责备,“身体还是最重要的。”
“臣妾知道了,多谢皇上关怀。”玲珑只觉得满腹的忧思与焦虑都不存在了,有徽祁一句话就可以面对万般的四海潮生似的。
两人一夜如同洞房花烛。
早起,徽祁已经离开了,玲珑梳洗过后凭栏眺望,今天是大年初一。
红树半开桃脸嫩,绿波深暎栁丝长,窗外已经有了春光的烂漫,景色慢慢变得有了生机与活力。
“娘娘,等一下到皇后宫里面去要穿什么颜色衣服?”沁儿问道。
玲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一,循例是要到帝后宫中去请安的,今天的请安与往日又不同了。今天皇后会打赏一年里面勤谨的妃子,玲珑知道自己不可哗众取宠,连忙说道:“以素净为好,不要任何花色。”
沁儿挑选了一件茜色的衣服,玲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