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珂依稀记得,警局的兄弟们对她说过,并非因为你是女儿身予以关照,是因为从你不愿坐办公室安安稳稳而要跟着我们主外冲杀的那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兄弟,仅此而已。
“虞珂,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花和尚用手肘拐了拐虞珂。虞珂回过神,收起思绪道:“没什么,我去村子里讨把盐,这鱼少了点滋味。”说罢,低垂着头出了门,何仙郎见状连忙起身:“虞珂姑娘,我陪你一起去。”
花和尚胡乱吞咽了一口,叫喊道:“不行,我也去!”
“那我也去。”何仙女也随后跟了上去。“那我去不去呀?”乾祭纠结的站在原地,刚欲跟上众人,便看到一只猫蜷缩在寺庙门前。正午的阳光照在它雪白的毛上,它意识到生人的走进起了身,茸茸的脚垫向前一搭,夸张至极的伸了个懒腰,眯眯的眼神一下子透出了灵光。
乾祭蹲下身,试探性的抚着它的毛,见它未闪躲甚是欢喜,将它抱起走进寺庙。
何仙郎摇着折扇走在伊人身侧问道:“虞珂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谈不上打算,以后尽量随心随性的活着,云游四海,浪迹天涯。若是谋得生计养活自己自然最好,若是我没那能力,那就以天为盖以地为席,有什么吃什么,总归饿不死。”
“如此洒脱随性,虞珂姑娘当真是个特别的女子。还不知道虞珂姑娘家在何处,来日归还银两时也好寻个去处。”
“你我相遇那日我便说过,我云游四海没有家。”
“那日你我是陌路人,姑娘不愿实情相告是在情理之中,可今日姑娘还是这番说辞么?”
虞珂停下脚步转过身说道:“只怕我与你说了,你我便再做不成朋友。”若这个何仙郎是个功利熏心的角色,那就会不择手段把她绑回南凉皇宫,向皇上索要金山银山;若他是个纯良的人,那也会对她这个弑君的罪女避而远之。
“姑娘何出此言?何某虽算不得什么江湖豪杰,但若是姑娘有什么困难之处,在下定会鼎力相助。毕竟我们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啊。”何仙郎目光炯炯望着虞珂,眼里热烈的光似乎触动了她心底里的那处柔软。
虞珂望着天边,夕阳斜下,暮霭沉沉,燕雀南归。她那时还不知,有些缘,一旦交织便在劫难逃。
“我是南凉国越狱出逃的六公主乾清,是南凉皇帝悬赏万金满城通缉的人。”看着何仙郎错愕的脸,深吸了口气,继而说道:“以你的身手和头脑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我带回京城,南凉皇帝给你的赏赐会让你成为朝云国屈指可数的富家公子,甚至凌驾于皇家子弟之上。这么大的好处,你难道不想要么?”
何仙郎思忖半晌,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虞珂姑娘,如果我如你所言那般看重钱财,那我早就对你的那半块青花玉佩下手继而逃之夭夭了,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做出和你还有花和尚八拜之交的打算。”大抵是考虑到了虞珂的担忧,他将手搭在虞珂肩上,温声细语道:“你是虞珂还是乾清并不重要,只要你是这般勇敢的心性,往后的日子我都想与你这样的女子经历这世间的一切善恶美丑。戴罪之身又如何?只要你没做错,不愁没有洗刷冤屈的那一天。”
虞珂有些恍惚,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做好了千万种应对的准备,却未曾料到被何仙郎喂了颗定心丸。她的脸上爬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白玉般的脸庞,醉了一抹红云。初秋的风,仿佛携来了天上一抹红云,衔上她的眉,掠过她的的眼,在白玉般的脸颊上印上一丝艳艳的红。
何仙郎的眼着了魔般离不开虞珂红扑扑的脸,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他知道不该这样的。
花和尚叼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的闲逛着。何仙女则没精打采的跟在后面,偶尔抬头看看道边小贩摊铺,心思却不在那。
“小仙女,你家是哪的啊?”花和尚突然回身,使得低头走的何仙女撞到了他的身上。
“我……我家在朝云啊……
花和尚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废话,唉不想说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是什么皇亲国戚呢。”
何仙女刚摆好斗嘴的阵仗,就听到一阵凄凄惨惨小孩子的抽泣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走向哭声源头。
五岁半大的小女孩蹲在墙角抹着眼泪,小小的人儿穿着满是补丁的破布衫子,却掩盖不了她像瓷娃娃一样粉雕玉琢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梳着圆圆花苞头,花苞下面各系两个镂空铜铃铛。
“小娃娃怎么哭了?”何仙女蹲下身小心翼翼的问道。
闻声,小女孩转头看过来,铃铛随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双眼睛真是漂亮,恰似一抹阳光拨开云翳,照在澄澈干净的湖面上,波光潋滟,光华流转。泪珠子还悬在睫毛上,看着让人心生怜悯。
“我弟弟出生了,爹爹说家里没有钱,要把我卖给别人。一定是我不够听话不够懂事,爹爹才不要我的。”
小女孩哭得益发伤心,小脸儿挂着泪。她跟别的孩子哭得不一样,别的孩子哭起来涕泗横流,她却压抑自己只有低低地抽泣,泪珠子一串串掉下来,让人心酸。
何仙女心中愤懑,脱口而出:“别怕,你爹爹不要你我要你!”闻此言,小女孩更加不可抑制嚎啕大哭。
花和尚牵开手足无措的何仙女,只手抱起女孩。拿着狗尾巴草拨弄着女孩小巧的琼鼻,女孩痒的咯咯笑,不停闪躲。
“我叫弄影,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怯生生的说:“我爹爹说女孩子是外姓人,没给我起名字。”
花和尚拨着女孩头上的铜铃铛,说道:“以后你就叫铃儿,我陪你回家找你爹爹,如若你爹爹执意不肯要你,以后你就跟着哥哥好不好?”
“好。”铃儿的眼中闪烁着希冀。
三人在铃儿的指引下去往了村西头。
破旧简陋的茅草屋前堆积着准备过冬的白菜,屋檐下挂着两串红辣椒。屋内传来中年男人爽朗的笑声和几声婴啼。与屋内的欢声笑语不同,铃儿瘦小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凄凉。
穿着粗旧衣衫的婆子左手拎鸡右手握刀从屋里走出来,铃儿向前挪着步子,微不可闻的唤了声奶奶。本是满脸堆笑的婆子看到铃儿顿时拉下脸,拿着菜刀指对着铃儿,倒三角眼瞪着她恶狠狠的说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听说你爹要给你卖给周老汉,你就不知道躲到哪去了,如今还回来做什么?饿死在外面算了!”
铃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婆子冷哼一声,翻楞个白眼,不管不顾坐在一旁拔着鸡毛。
何仙女拉起铃儿,极力抑制自己愤懑的情绪说道:“快起来地下凉。”
婆子闻声抬起头来,眯缝着眼喊到:“你又是哪来的野丫头,我管教我家崽子,你插哪门子手?”
花和尚向前一步,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说道:“这位施主,小僧愿意出十倍的价格买下令千金,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说她?”婆子惊愕的睁大双眼,倒三角眼耗子似的转个不停。“你等等,我去找她爹。”说着胡乱把手上的鸡血在衣衫上抹了一把,踱着碎步回了屋。
半晌,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邀和尚等人进屋。屋里昏暗的灯光依稀能映照出床上妇人柔美的模样,原来铃儿母亲便是个美人胚子。
男人堆起谄媚的笑,试探性的问道:“小师傅,你确定要用十倍的价格买下这丫头?”
“施主只管开价。”
男人拿起乔来故作为难,道:“这……周老汉也给了我不少银子,这事可不好办呐!”
花和尚似笑非笑,掏出一个钱袋,抛向男人转身离去。
“这里的银子足够你们一家半辈子的营生。但你记住,你老来得子从未有过女儿,若你说错半个字这钱小僧便收回去。”
花和尚的声音渐行渐远,男人打开钱袋,里面满满当当的银子使得他情不自禁吞咽了口吐沫沫。卧铺上的妇人望着窗外呆呆的出神,良久痛苦的闭上眼睛留下一行清泪。
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随他人。
虞珂与何仙郎一路说笑早已忘却此行目的,直到几人相遇才发觉天色已晚。
“这孩子哪来的?”虞珂问道。
花和尚挑眉说道:“自然是有缘便相遇了,以后她便跟着我们,有意见?”
“与我何干?你若能护她周全便留在身边,若没那能力就别害人性命。”说罢便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花和尚心道这是默许了,美滋滋跟上前去。他自然知晓他们这一路会经历多少生死磨难,可铃儿若是留在村子,终将沦为生育机器,过着毫无人权的生活。他遇上了便是天意,等到风平浪静再将她安置一个好处,也算是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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