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日冯升要被处以极刑，听说处决的地方就在西市，咱们要去观看吗？”墨香一边帮自家小姐研磨一边问道。
“不急。”穆雪舞说的平淡，只在专心写着信。
不急？这杀人不就在一瞬间，哪里来的急不急？墨香疑惑。穆雪舞写罢手中的信，再端详了一遍，方才放进的了信封之中。看着疑惑的墨香，说道：
“但凡极刑，大多是在午时三刻行刑，这才清晨，我们去了也是要听哀嚎之声的。”
“哀嚎？是犯人的亲朋哀嚎吗？
穆雪舞轻笑，“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这冯升判得是凌迟，非要片掉身上的三百六十块带筋血肉，刀刀需划骨而过，最后才在心脏上插上一刀。”
“三……三百六十刀？那万一他中途死了怎么办？”
“妙就妙在，这施刑之人手法老练，那冯升会一直意识清醒的挨过这三百六十刀。求死不得。”穆雪舞冷笑，这本是报应。
“墨香，出门之前，备好香烛蜡扦，再把我昨日抄的佛经带上。”
墨香心中明白，小姐这是要去祭拜秦石的亡妻和她那还未出世的孩子。从昨日回到府中，小姐就抄写佛经到三更，不曾停歇。
……
西市
人头攒动，观刑的老百姓从天还未亮就聚在了这里。
“小姐，这观刑的人为何这样多？”墨香惦着角看着乌泱泱的人群。
“处以凌迟之刑的人，在本朝二百多年以来，不足百例。大魏的君主大多尊崇佛教，非是穷凶极恶之人不会被判处如此严厉的刑罚，很是少见。”
“原来是这样，那为何听不到犯人的哀嚎之声？听到的却是老百姓的叫好声。”
“那冯升现在怕是只有喘气的力气，哪里还叫的出声。”穆雪舞声音戏谑，似是在看一出好戏。看墨香不解又说到：
“这凌迟之刑需在太阳出生之前，把犯人押到刑场，以太阳初现地平线为令片下第一刀……这样算来，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怕是已经没剩几刀了。他定是声带都已扯烂了……”
墨香听的极为恐怖，再看自家小姐却是一脸平常，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雪舞姑娘说的是，这冯升在一个时辰前就再也说不清一个字了，嘴角倒是一直在淌血。围观的人看刽子手片下一块肉，就叫一声好，人们叫的口渴，可忙坏了人群中卖茶点的小贩。”
这声音不是旁人，正是烈枫。
“兄长今日来得早，可是陪着秦石来的。”穆雪舞微笑行礼道。
“正是，对于杀妻的仇人，秦石是要亲眼看着他被折磨致死的。”烈枫说着，看向不远处。
穆雪舞随着烈枫的目光，看到了在人群中的秦石，他面色苍白，满眼仇恨。
“虽然亡人憾故，但也算瞑目了。”穆雪舞叹息。
“兄长，这两日劳苦忧虑，看面色似是未能安眠。但再是忧愤，也是要主意身体的。”穆雪舞转了话题，看着烈枫浓重的黑眼圈说到。
未能安眠？的确如此，烈枫心道：这劳苦称不上，忧虑……倒是真的。昨夜他从思绪中抽离时，发现已是四更……
“确实……近日是有些忧思了。劳雪舞姑娘挂心。”烈枫揖了一礼，露出了手上包扎的纱布。
“兄长这伤口可好些了？”
穆雪舞这才想起了烈枫的伤势，匆忙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
“兄长，这药膏是我调制，治疗烧伤有奇效。而且用过之后不会留下半分疤痕。”
“你……调制的？”
“是，雪舞略懂些岐黄之术，便斗胆调制了些。昨日太过匆忙还未来得及谢过兄长相救之恩。”
“雪舞姑娘客气了，这……本是应该的。”
人群中突然哄叫喝喊，随即就听到一声呜咽……
“看来，午时已到。”穆雪舞轻笑。烈枫看穆雪舞，如此情境她也竟能笑的恬淡。
“我有一事想询问兄长”
“是否是问那冯家的人，在金殿上可有为冯升求情担保？”
“是”
“冯国公不但没为冯升求情，而是在第一时间押了冯升到御前俯首认罪。”
“这才是他一贯的处世风格”穆雪舞眼底冷笑，面色平静的说到。
烈枫从很早以前就察觉，这穆雪舞和冯家是有怨仇的，虽没有确实的证据，但穆雪舞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直指冯家的：帮穆霖卿打压冯璎，从冯家暗卫手下救出尹晨尹曦，随后又救下被冯府追杀的萧宇，这次轮到冯升……
但素来没有听说穆国公府与冯国公府有什么具体怨仇，况且穆雪舞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
烈枫不解。
……
不多时，秦石走上前来跪在了烈枫和穆雪舞面前，叩首道
“谢将军小姐为亡妻申冤，此恩无以为报，唯有以命相还。”
说着，秦石便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本来头上的伤口刚刚结痂，此刻又鲜血崩流。
穆雪舞让墨香掺他起来，心中略有伤感。前世的记忆太模糊，若是早早寻到秦石，或许能保住秦夫人和那无辜的孩子……
上一世，秦石随着她出生入死，多次陷入死地还生。最后穆家落难，他为保穆国公不死，竟杀入天牢，被早已设伏的弓弩手乱箭穿心……
“对于秦夫人，我很抱歉……”穆雪舞这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与秦石相识多年。
“小姐何来抱歉，若不是小姐仗义相救，秦石此刻怕也是随着夫人去了。并非秦石怕死，若是我背着污名去见她，怕是扰她冤魂不安……”秦石哽咽。
“冯升已经伏法，伙同他的李京等人不日也将砍头，算是祭奠秦夫人在天之灵了。”穆雪舞叹息，面上的笑容凄然。
秦石一躬到地，沉默不语。
“我擅自抄了些经文，想去拜祭一下秦夫人。不知是否可以？”穆雪舞说到。
秦石感念的再次流泪道“多谢小姐费心。”
一行几人穿过了闹市，来到了一处农院，这农院中立着一座孤坟，上面写着：爱妻秦门王氏之墓。
“案发之后，我四处躲藏，没有看到亡妻入殓下葬。先前，我与亡妻约定年老后，便找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盖一间草屋……我此次被捕，正是那日要将她的尸身安葬于此才暴露了行踪……”
穆雪舞命墨香拿出了抄写的佛经，一篇一篇的烧在坟前。
烈枫凝视着穆雪舞，他眼前这个女子……心计了得，本应是狠绝之人，但却心存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