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爷给兰卓凡准备的宅子是座精致小巧的三进小院,就在皇城脚下,离药膳坊不远不近,脚程快的话,一柱香的时间便能到。
这天一大早宅子里的小厮到药膳坊传信,说是武德将军兰卓凡已经抵达京城,现下在宅子里候旨面圣,让兰卓荦等人傍晚到宅子里拜见。
兰卓荦一听哥哥已经回京,哪里还坐得住,欢呼雀跃地扯着杨兴羔便往如今的兰宅奔去。
开门的小厮见了二人,立即将他俩引进后园的习武场。
刚出了后花厅的月洞门,兰卓荦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中等身材,虽不算肥胖,却肉感十足。
杨兴羔一激动,张口就要喊人。
“嘘!”兰卓荦食指微翘,调皮地制止。
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走向兰卓凡,到了近前,加快步伐跑了过去,轻轻一跳,伏在了兰卓凡的背上,蒙住了他的眼睛,既欣喜又期待地问道:“猜猜我是谁?”
“卓荦!”兰卓凡激动万分大叫一声,回首看到那日夜牵挂的脸庞,欣喜的背着她原地转起圈来。
肃静的习武场上,传来一阵阵明朗愉快的笑声。
朱嘉收拾停当,便打算带兰卓凡到宫里头去候着,到了习武场便听到一串串悦耳的笑声,侧首望去,只见兰卓凡驮着一个神采奕奕的女孩嬉戏笑闹着。
跟在后头的严管家憋了一眼兰卓凡几人的方向,悄声对朱嘉说道:“兰将军这个妹妹了不得,先前与冉家三爷不清不楚,前不久又与大州的一个郡王当街纠缠,实在不敢恭维!”
朱嘉皱了皱眉,问道:“她搬进来了?”
“没有,似有何顾虑,说要等到兰将军回来后再搬进来。我瞧着这女娃不简单,王爷还需给兰将军提点提点。”
朱嘉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去把兰卓凡叫出来,我们即刻进宫。”
兰家两兄妹笑笑闹闹大半天,忽然才想起一旁站着杨兴羔,兰卓凡见到这个打小一同偷鸡摸狗混迹市井的发小,忽觉扬眉吐气,他故意板着脸问道:“那边所站何人?”
杨兴羔听后,心里不是滋味,酸溜溜地请安道:“给大将军请安,小的是那个老跟在你后头给你擦屁股、挨棍子的羔子,杨兴羔。”
兰卓凡一听顿时乐了,“你小子就不能说点好的,提那些破事做什么!”
杨兴羔也笑道:“谁让您老贵人多忘事,我不提醒提醒你,你就得把我这个好兄弟给忘了!”
兰卓凡心里欢喜,拉着杨兴羔问道:“你小子如今可好?”
“好的不得了,虽说你比我风光,当了大将军,但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过个一年半载就会生娃,嘿嘿!到时候我娃可就是后辈里头的老大,就算你现在骑着千里马日夜兼程,恐怕也赶不上我了!”
“你小子好福气,媳妇都找好了!”
“那是……”几人正笑闹着,严管家便来寻人。
兰卓凡听闻五王爷已到,不敢怠慢,披上一旁的外套,撇下两人便往外走,“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这一去便是一整天,宫里的赏赐悉数搬进宅子里来,兰卓荦硬着头皮,拿着毛笔将各类赏赐一一造册入账,归类放置。
傍晚时分,兰卓凡终于派人来传话,说晚上要赴宫宴,让两人先搬到宅子里头住下。
兰卓荦自然愿意搬过来与哥哥同住,杨兴羔惦念着青芽和药膳坊的生意,当晚便回去了。
亥时刚过,兰卓凡才回到家,回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传饭!
看着兰卓凡狼吞虎咽瞬间将桌上三菜一汤扫荡干净,兰卓荦不由得张大了嘴。
“你不是去赴宴了么?怎么还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兰卓凡抬起头,意犹未尽的擦擦嘴,说道,“皇上不动筷子,你敢动吗?今儿一晚上他老人家压根就没动筷子!”
兰卓荦笑了笑,招呼候在一旁的小丫鬟撤下了饭菜,奉上清茶。
待人退下后,兰卓凡盯着兰卓荦,忽然沉声问道:“你和哥哥说实话,你与那冉瑾晟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卓荦看着一脸担忧的大哥,心里百转千回,终究还是将所有的事情,清清楚楚告诉了兰卓凡,包括冉瑾晟涉嫌贡银失踪一案,太子插手追回贡银一事等,事无巨细,悉数告知。
听完后,兰卓凡大吃一惊,他拧着眉头想了又想,在屋里踱来踱去,终于又说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因牵扯过大,我一直不曾与人说,除了你我,冉瑾晟以外,谁也不知道。”
“那你与冉瑾晟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那日北城门送我离开时,他亲口与五王爷说你是他的侍妾,果真如此吗?”
兰卓荦矢口否认道:“不是,我不曾委身于他,我……我们俩之间或许有些情愫,可清清白白,绝没有越雷池半步。”
兰卓凡审视着她的表情,见她神情磊落,眼神诚挚,这才放下心来。
“那卓荦对他可有感情?”兰卓凡不依不饶,步步逼问。
兰卓荦忽然湿了眼眶,兰卓凡见状一切都明白了。
“不行,他是太子的人,不仅与我立场不同,而且手段卑鄙,人品低劣,我不同意。”兰卓凡大摇其头。
她微微垂首,“哥,你别担心了,就算你同意,我与他之间也隔了千山万水,根本走不到一块。”
只一个宝芩郡主,便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只因他爱得那么执着,那么深沉,竟叫她望而却步。
兰卓荦忽而抬首,眸中一片清明:“你呢?你怎么就跟随五王爷了,他真的可以信赖吗?”
兰卓凡抬起茶水,喝了几口后,便将两人失散后遇到的所有事告诉了兰卓荦。
原来当初正是五王爷的人将他劫走,严刑逼供下,他带领五王爷的人马重回破庙,却遭遇埋伏,因偷盗贡银的当晚偶然间听到常乐堂堂主与神秘人的密谈,从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便以此讨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随五王爷一同顺藤摸瓜,破获了贡银失踪一案。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让我去找五王爷,只可惜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些,否则……”否则早早离了冉府,也不会有今日的烦恼。
兰卓荦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又问道:“那三座城池真是你破的?”
说到这事兰卓凡就兴奋不已,“那是当然,你还不知道你哥,别的本事不敢说,唯有忽悠两字却被我玩得那是炉火纯青!”
“快说来听听……”
兰卓凡连夜入嘉亲王府,将冉瑾晟太子一行人牵涉贡银一案的事情告知了朱嘉。
朱嘉听后却无甚变化:“我早就料到老大会插手贡银一案,贡银失踪关系两国邦交,如果当初我办案不利,那势必会遭父皇斥责,甚至降罪,然后老大的人又突然跳出来追回贡银,化险为夷,那么最大的获益者便是老大。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派冉老三去,冉老三虽是他的人,冉尚书也是立长派,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好,有些貌合神离。”
“当初我们探查贡银失踪一案,矛头直指江南的地下钱庄,王爷有没有想过,这些地下钱庄到底是什么人开办的?又是为谁在做事?”
兰卓凡打小便与赌场、钱庄打交道,对于其中的弯弯绕绕,那是再清楚不过。
朱嘉沉声道:“这些年,光景不好,地下钱庄越来越多,朝廷明令禁止,且严格查封,却屡禁不止,究其原因不外乎官商勾结,这些地下钱庄大概也有官家的份例,而且这其中权势还不小的大有人在。”
“那王爷觉得,太子会不会就是这些钱庄的幕后黑主?”
“有可能,但他绝对不会抢劫贡银。”
“那就是冉尚书了,他是那些钱庄的幕后黑主,抢劫贡银只有一个目的……而且我听说冉瑾晟出兵辽北,如今已官拜辽北都督,征辽大将军。”
朱嘉心里一颤,谋反,冉家人想谋反!怎么可能。
兰卓凡继续道:“也有可能是太子指使冉尚书等幕后黑主劫走了贡银,待王爷无功而返后,拿出来说是自己追回来的,在皇上面前攒资历。
“对,两种可能都有,你往后就继续追查地下钱庄幕后黑手一事,务必要将所有牵涉其中的官员名单查清楚了,倘若牵扯到东宫或其他王爷,也一并查仔细了。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完不了事,提头来见!“
兰卓凡冷汗涔涔,立即跪地应道:“尊命!”
他站起身,又问道:“那,冉尚书那边呢,需要查吗?”
“暂时不用,至于冉瑾晟,不用我们管,自有人会收拾他!”朱嘉笑了笑。
“你是说九王爷……”
“老九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如今辽北势如破竹,但功劳都被冉瑾晟抢了,他能不急吗?
兰卓凡笑道:“五王爷英明!”
“好了,别拍马屁了,赶紧回去把皇上的敕封赏赐弄弄清楚,当朝局势,朝中的各股势力,京城里头各大世家等都给我了解清楚,别糊里糊涂的。”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