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今年夏天恒水泛滥,沿河一带老百姓几乎是颗粒无收,入冬以来,大雪纷飞雪灾频发,一时间大照各地暴动四起,冉瑾晟一连几日都呆在京卫指挥使里处理公务。
一般来说天灾并不关冉瑾晟这样的武官什么事,可天灾引发的暴动危及京师,他们就不得不管了。
短短几个月,各地大小暴乱竟有十多起,最近一处竟是距离京城三百里路的西宁县,尽管暴动悉数被镇(压),但难保来年春风吹又生。是以京卫指挥使如临大敌,加强防御,严守城门,生怕起义军打到京师来。
这天,冉瑾晟堪堪处理完手头上几件事,身边的小厮冉彻便寻了来。
他面有难色,急忙跑到冉瑾晟身边,俯下身子,小声说:“刚才,院里的余妈妈派人来找三爷……说是兰儿姑娘出事了……”
“人呢?”
“外面候着。”冉瑾晟站起身出了门,便见冬儿一脸焦急地候在门口。
冬儿见到冉瑾晟,忙上前扑通跪下,语带哭腔地道:“求三爷救救兰儿姐姐吧!”
冉瑾晟一听,皱了皱眉,忙问道:“怎么回事?”
冬儿压着哭腔,“小少爷们出事了,说是从兰儿姐姐送给他们的雪橇车上摔了下来,太太恼羞成怒当即便叫人把兰儿姐姐给绑了起来,送到了善喜堂,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奴婢担心兰儿姐姐,这才斗胆禀了余妈妈前来求三爷。”
冉瑾晟脸色一沉,“小少爷们伤得重不重?”
冬儿眼光闪烁,终是把心一横,继续说道:“其他几位少爷到没什么大碍,只三少爷摔下来时撞伤了头,现在还……还昏迷不醒……”
冉瑾晟咬咬牙,“该死!”说完便扯过冉彻手里的缰绳,一跃而上,策马离去。
冬儿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与冉彻急忙往回赶,可心里却一直在琢磨三爷口里的该死究竟说的是谁?莫不是三爷也在怪罪兰儿姐姐?
冉瑾晟一路快马加鞭,一盏茶的功夫便赶到冉府,他下了马,把缰绳丢给门前的护院,便朝善喜堂赶去。
刚进了院子,便见兰卓荦跪在日头下,一脸苍白,昏昏沉沉。他看了兰卓荦一眼,便跟着菊秋进了左梢间。
屋里太太并二爷的几个一年都在,太太朱氏坐在炕上握着二奶奶杨氏的手,三少爷躺在炕上,脸色苍白,头部缠了白布,小嘴紧紧抿着。
泪迹未干的二奶奶失魂落魄地看着床上的儿子,见冉瑾晟进屋,小声地啜泣起来。
冉瑾晟弯腰给朱氏行过礼,这才上前看了看三少爷,“大夫怎么说?”
“薛大夫说三小子伤了头部,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好在伤得不深,薛大夫给包扎好了,说等三小子醒了,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太太朱氏忧心忡忡地说。
冉瑾晟心里松了口气,这时二奶奶却抽抽嗒嗒哭了起来,“三爷,平日里你再怎么看不顺眼二爷,也不该拿小孩子出气啊!他还那么小,怎受得了这样的罪。”
二爷冉瑾琪是嫡长子,难免纵容溺爱些,久而久之就养废了。他不学无术,诗词文章狗屁不通,斗又鸟走马却样样擅长;他骄横跋扈却欺软怕硬,在外做了不少仗势欺人的事,可关键时候却胆小怕事,畏畏缩缩。冉府里除了冉老爷,他最怕的便是自己的亲弟弟冉瑾晟。最离谱的是他好色无知,不顾规矩伦常,连自个儿小姨子也给睡了,在外更是没少干那强买良家妇女之事。
冉瑾晟向来瞧不起这个二哥,但明面上从未撕破脸,二奶奶想必是气糊涂了,这才口不择言地挑破了这层关系。
“二嫂想必是误会了,我并不知道此事。”冉瑾晟缓缓说道。
太太朱氏心里不悦,当即板下脸来,冲几个姨娘说道:“你们二奶奶身子不舒服,还不快扶她回去休息!”她语带威严,不容辩驳。
二奶奶一听,忙上前扑通跪倒在地,她脸色惨白,连连磕头,“太太息怒,媳妇担心杰儿,这才满口浑话,望母亲容我留下来照顾杰儿……”
说完又冲冉瑾晟道:“三爷,我实在不该胡乱猜测,但请三爷体谅我这做母亲的一心挂念儿子的安危,这才口不择言,三爷莫罪……”
杨氏看着身后几个各怀鬼胎的姨娘,心里惶恐不已,她若不在三小子跟前,怎能放得了心!
“你身为府里的嫡长媳,说话却这么没有分寸,瑾晟与瑾琪可是嫡亲的兄弟,难道瑾晟还能害了三小子不成?作为嫡长媳,就要拿出嫡长媳该有的风度和气量来,切不可做那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破坏兄弟感情之事,难道这些还用老婆子我教你吗?”
朱氏厉眸一扫,二奶奶顿时一抖索,忙说道:“媳妇不敢,媳妇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满后胡言,媳妇知道错了!”
淳姨娘乖巧地跪在地上,“姐姐也是爱子心切,太太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朱氏看了看她,心里叹了口气,“还不快把你们二奶奶扶起来。”
听朱氏这么一说,二奶奶才松了口气,扶着妹妹的手站了起来,退到一旁恭顺的站好。
朱氏心气不顺,冲秋菊问道:“二爷回府了吗?”
“宋管家已经派人去寻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朱氏一掌拍在桌案上,张口骂道:“混帐东西,整日整夜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哪儿鬼混!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连自己的丈夫也留不住!不顶用的东西!”
二爷的姨娘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太太息怒!”
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朱氏骂完出了气,这才叫姨娘们起来,复又挑眉问道:“那丫头呢?”
“还在外头跪着呢!”菊秋道。
“把她带进来。”秋菊忙出去传人。
冉瑾晟暗自咬了咬牙。
几个婆子架着兰卓荦进了屋,跪了三个时辰,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鬓角的头发早已汗湿,膝盖更是又麻又痛,像是给人卸了又重新装上。
屋里一片肃静,她一进屋,便感到一阵沉闷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心里不由得惶恐起来。
兰卓荦腿脚麻木,根本无法动弹,任由两个婆子将她放跪在团花并蒂地毯上。
一看到兰卓荦这般痛苦受罪,冉瑾晟心底一阵酸涩,脸色不由地阴沉下去。
朱氏眉眼一横,问道:“今儿这车可是你送给几个小少爷的?”
兰卓荦跪坐在地上,双腿不住颤抖:“回太太话,这车的确是我送给几位小少爷的,但做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我特意用了最结实的木料和绳索,完成后也请木匠师傅看过,确认无安全隐患后我才送给几位少爷的。”
“那为何会发生今日之事?”李姨娘怒问道,他的儿子五少爷也受了皮外之伤。
“仔细检查一遍车子便能知道原因,若的确是车子有问题,兰儿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兰卓荦微低着头,声音清冷明晰。
“你承担得起吗?三少爷如今还昏迷不醒呢!”李姨娘冷嗖嗖地嘲讽道,说着一旁的杨氏又嘤嘤哭了起来。
“太太,我看还是仔细查查比较好,以免错怪了好人。”杨氏的妹妹六少爷的娘亲淳姨娘说道。
“老三,你的意思呢?”朱氏忽然转头问冉瑾晟。
从兰卓荦进屋冉瑾晟便一直盯着她瞧,见她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可面上依旧不露,“自然是要查清楚,否则伤了我兄弟之间的情分。”他眼底闪过一丝毒辣。
正说着冉彻从外头跑了进来。
“可仔细查过了?”
冉彻跪在地上,仔细说道:“回三爷,奴才仔细看过了,车子就算这回翻了,但依旧结实牢固,并无任何不妥,可……可连接车子与马匹的绳索却硬生生给扯断了,我仔细看了看,那口子整齐划一,没有磨损,残破的痕迹,倒像是有人刻意切开的。“
屋里众人听了这话,纷纷看向太太朱氏。
“娘,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几个侄子受伤一事似乎没那么简单。“冉瑾晟清冷的嗓音透着丝丝阴狠。
杨氏一听有人刻意隔断绳索,企图害死他儿子,便不管不顾,疯了似地冲上前,抬手便向兰卓荦打去。
杨氏一巴掌扇了过去,兰卓荦猝不及防,瘫坐在地上,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这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打,立即激怒了冉瑾晟,只见他腾的一步窜到杨氏身边,抬手便截住了杨氏来势汹汹的又一巴掌。
他嗓音低沉、隐忍,“二嫂,事情还没查明,切勿擅自动手,而且……”他看着杨氏,眸中寒冷凛冽,“而且就算兰儿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打!”
冉瑾晟一字一句地说,手下紧紧捏住杨氏的手腕,似要将其折断。
杨氏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曾想一向淡漠孤高的三爷竟然会为个小丫头冲撞于她。
这一折腾,朱氏又不悦了,她沉声道:“老三!”
冉瑾晟这才松开手,但仍旧目光冷厉地盯着杨氏,杨氏不自觉抖了抖,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动手。
正在这时,向楠析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赶来,他一进屋便将碧湖推倒在地。